雨花石放在一起。
茵陈也不阻止,也不客气,而是笑嘻嘻说:“好啊,那我就请我外公品尝这个了。顶级君山茶,等闲难得一见。”
甘遂一路没怎么说话。那么能说会道的人,在这个时候,异常的笨拙。
火车过了上海,又过了嘉兴,再过一个多小时,杭州就要到了,车窗外面天也黑透了,吵闹了一路的列车广播这时也关了。甘遂说出去吸枝烟,回来问要不要吃点东西?你晚饭没吃。
茵陈半靠着车厢壁,背后垫着枕头,摇头说不想吃。又笑说:“这几天被你养刁了口味,火车上的饭菜一点引不起食欲。”
“那就吃个苹果吧,饿着对胃不好。”甘遂说着取了军刀来削苹果,又一片一片地片下来,一片放在她嘴里,喂她吃,一片放自己嘴里。两人默默把一个苹果分着吃了,再找不出话来说。
茵陈被离愁别绪压得难受,她振一振精神,说:“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甘遂做一个请讲的手势,茵陈接着说:“我想起了《梁祝》,梁山伯和祝英台。”甘遂点点头,问:“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
“不是突然,是自然而然。梁山伯对祝英台再好,也就送了十八里,还是华里。可比不上你,从南京送到杭州,有五百公里呢。”茵陈说。
“那我可比不上。他们是走路,我们乘的火车。”
茵陈脸上带着笑容,轻声哼起《十八相送》来:“三载同窗情如海,山伯难舍祝英台,相依相伴送下山,又向钱塘道上来。”停一停,说:“这可不是到了钱塘道上来了吗?”
甘遂问:“是徐玉兰她们的越剧吗?很好听。”
茵陈说:“是我们浙江的越剧呀。这是袁雪芬的唱段,你喜欢听吗?那我再唱一段:‘过了一山又一山,前面到了凤凰山,凤凰山上百花开,缺少芍药共牡丹。梁兄你若是爱牡丹,与我一同把家归,我家有枝好牡丹,梁兄你要摘也不难。’”看着甘遂,笑着学男声唱道:“你家牡丹虽然好,可惜是路远迢迢怎来攀?”
她这里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甘遂把她抱在怀里,亲她的脸,说:“别唱了。”茵陈不听,继续唱:“梁兄呀,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甘遂说:“愿意的。”他吻她的脸。两个人都知道马上要分开,紧紧地抱在一起,能多抱一会儿是一会儿。茵陈勾住他脖子,咬他的耳朵,在他耳边轻说:“再爱我一次。”甘遂的手停了一下,说:“我去锁门。”
锁好小隔间的门,甘遂来到她的床边,像举行仪式一样的和她相爱。跟随着火车撞击铁轨的节奏,每一下都撞在心上,撞在最深处。最后的时刻,甘遂等茵陈喘息定了,才加快了动作,几下之后,他退了出来,紧压在她的小腹上。茵陈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皮肤上,就那么一小点地方,温热的,却像满满一缸滚烫的洗澡水漫过了全身。
过了一会儿,甘遂呼吸稍平,吻着她说:“对不起,没别的意思,这次没准备。”
自从两人欢会以来,一直是甘遂做这些准备和措施,茵陈佯装不见。这最后一次,甘遂选择在了体外。茵陈知道他是怕她会有什么想法。本来他决口不提两个人共同的将来,就已经让她消沉了,这最后一次超出了他们相处模式的常规,说不定会让茵陈多想的。
茵陈这下是彻底明白了。他们不会有将来,她只是他旅行途中的伴侣,点缀一下寂寞的旅途。如果有哪怕一点的可能,他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对不起。
茵陈放下衬衫下摆遮住已经凉了的小腹,定定神说:“我不怪你。”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愿意的,她不会怨天尤人。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是她的决定,有什么样的结果,她都一个人吞下。茵陈推开他,把衣服穿好,收拾卧铺,泼掉残茶,杯子放进袋子里。
甘遂整理好衣服,坐回对面那张床。
两个人都目光都不敢对视,只是做下车的准备。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有列车员的声音,一间间隔间敲过来,说是杭州马上要到了,乘客请把卧铺票取出来,换回原来的车票。
甘遂拿好两张车票,打开锁,到门外去点起一枝烟,等着列车员过来。
不多时便到了杭州,甘遂把两个人的行李拿了,和她一起出站。茵陈说:“你不用出站了吧,我都到家了,你不用再送。”甘遂说:“天这么黑,哪里能让你一个人回家?”
他看一看车站出口,见有一辆出租车停着等生意,拉了茵陈坐进去,问茵陈开到什么地方去?茵陈只好说了家里的地址。
这最后的一程路两个人继续沉默着,快到家时茵陈问他,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住?
甘遂说:“你不用担心我,我哪里都可以去。”茵陈知道他在杭州,只怕比她还要多些门路,也就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