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还有胃口的裴玉妮凄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起身拿起林鸿森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说道：“你跟我来吧。”
林鸿森提起电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裴玉妮父母微笑着弯腰致谢后跟了上去。
一楼除了门口正对着柜台的后厨以及旁边紧挨着的库房外，剩余的房间都在右边走廊这一侧，包括一间带有厨房的餐厅和一间卫生间以及客厅之外，还有三间卧室。
走廊拐角处的那间卧室此前一直都是伊莎贝拉住着，推开房门的裴玉妮走进去打开了房间的灯，原本因为拉着窗帘又背着光而显得黑暗的房间立刻亮了起来。
跟着进去的林鸿森抬眼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的那件第四军团军装，看到军装上面至今残留的血渍，不禁想起徐志鹏交给他的监控画面里伊莎贝拉当初逃离护林区时在监控镜头下跌跌撞撞的样子，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她当时受伤严重吗？”
“和你相比，她就等于没受伤吧！只是轻微的左手臂骨折和左腿有些皮外伤而已。”将衣服顺手挂在门口处的衣架上，裴玉妮走到床前，双手拢拉了一下屁股后慢慢地坐下，指着面前的桌子上的一本笔记本说道，“其余的部分都在，直到临走前她还一直坚持在写日记。”
林鸿森点了点头，闭上门的他先是打量了一下房间四周，墙壁上除了那套军服和一台壁挂式电视机以及空调之外，还有一副照片。
照片里伊莎贝拉和裴玉妮手挽着手紧紧地靠在一起坐在秋千上，两人的身后站着裴玉妮的父母，四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甜美幸福的笑容。
裴父还伸出手分别按在两个女生的头上，让原本就温馨美好的“全家福”显得更加的和谐美满。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盏晶能台灯，两一个柜子上则是一台小闹钟。
靠近门口这边贴着墙壁依次摆放着一台组合衣柜和鞋柜以及挂衣架。
林鸿森打开衣柜和鞋柜后发现有不少衣服搭配着鞋柜里的鞋子来穿的话刚刚好，而且颇具时尚气息，但是也看得出来应该都是裴玉妮帮她在打理。
因为那些衣服都是成套成套地挂在一起，就连鞋柜这边相对应的高跟鞋也都跟着相应地顺序在摆放。
倒是有几件偏中性风和几件类似于猎装风的衣服摆放的就有些随意了，那几双运动鞋和平底靴也就不再一一对应。
林鸿森不由得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有些邪魅的笑容，关上柜门打趣道：“让她穿着裙子和高跟鞋，的确有些为难她了。”
“你还真的挺懂她的？”裴玉妮仰起头看了一眼林鸿森，然后转过头看着墙壁上的全家福，笑着道，“刚开始真的是怎么劝都不管用，尽管一直讲大道理给她，可就是听不进去。都说了这里是联邦不是帝国，她得换个活法，然而依旧不为所动。然后我就说穿高跟鞋的确需要适应，说不定等你开始喜欢上高跟鞋的时候，林上校就正好回来了，到时候他看到你身为女人最为温柔的一面，一定会特别喜欢的。”
“结果她真的就听进去了。”
回头看了一眼鞋柜的林鸿森苦笑一声，沉默许久才借着一根烟的舒缓下忧伤地说道：“可惜从过膝高跟靴一直穿到高跟凉鞋，从粗跟换到细跟，从方口换到鱼嘴，适应了所有的高跟鞋，却还是没能等到我来找她。”
“是我辜负了她。”
裴玉妮长叹一声，宽慰道：“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终究还是心里有她的。要不然你也不会还能记起她。”
林鸿森仰头长叹道：“可还是有点太迟了，终究让她失望了。”
“其实也不是。”裴玉妮看着走向窗帘的林鸿森的背景有些孤寂和沉重，她不禁再次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说道，“当时你住进镇医院的时候她偷偷地去看过你，回来后整整哭了一夜，一个劲地说是她害了你。结果没几天你就秘密转院了。她跑去医院都跪下来求人家了，可医院就是不肯说你到底转到哪家医院？”
“哪里是医院不肯说，是医院也不清楚。”背对着裴玉妮的林鸿森推开了窗户，冷笑道，“我在州立医院住了三年多，就在你的眼皮底下，你这个州立医院眼科主任医师不照样不知道吗？”
“是啊。”裴玉妮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将几根垂落下来的碎发别在耳后，自责地说道，“要是知道的话，你们不就早在一起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夹住烟头从窗户里弹出去的林鸿森再次点燃了一根香烟，“如果她那个时候真的找到了我，那么她和我就没有一个能活着。”
“这句话她也说过。”裴玉妮有些伤感地看着林鸿森的背影，说道，“一开始急着要去见你的她的确有些疯狂和冲动，后来她就慢慢地冷静下来了，还说了好多我听不懂的话，再后来她就像是融入了这个家一样一直帮忙照看着店里的生意。只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就会换上猎装带上那把枪和一些干粮以及肉沫偷偷地跑出去，很晚才会回来。”
“问她去做什么了？她就说去红河谷那边散心去了，后来才知道她是偷偷溜进护林区训练灰狼去了。”
“结果一训练就是三年，这三年里她除了训练灰狼和照顾店里生意之外的剩余的时间里就是不停重复地向我讲述你和她之间的故事。”
林鸿森转过身来看着裴玉妮，说道：“全都说了？”
“是的。”点了点头的裴玉妮突然想起了某件事，脸颊上霎时泛起一大片红晕，立即低下头的她有些害羞地低声说道，“包括在草地里的那件事。”
“咳咳咳……”被香烟反呛了一口的林鸿森扶着窗台剧烈地咳嗽着，整个人身子都跟着颤抖的他咳了好几声才缓过劲来，看着裴玉妮依然没抬起头来，更是看到她依旧脸色涨红，转过头看向桌子的他这才注意到有一张装裱起来的画像。
之前是因为被一摞书给挡到了，此时站在窗户前的他正好从这个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走过去拿起来凑在眼前仔细端详的他看着素描纸上日臻完善的画工下惟妙惟肖的自己从前的样子，不禁有些情绪翻滚地说道：“她还学了绘画？”
裴玉妮抬起头看了一眼林鸿森，视线也汇集在那张画像上的她听出了林鸿森的话语里略带哭腔，不紧张有些动容地说道：“自学的。她说他要把你的样子画下来然后牢牢的地记住，不然她担心有一天她会忘了你长什么样子。”
“到时候你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她要是认不出来那还怎么办呀？”
“她这是在担心我会忘了她！”林鸿森眨了眨眼睛，抓着画像的手不由得一紧。
“咔嚓”一声，没有控制住力道的林鸿森竟然无意间扭断了木质相框。
抬起头的裴玉妮看着林鸿森眼角不经意间滑落的泪水，欣慰地笑了一声。
可是笑着笑着，她竟然也跟着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这才相信伊莎贝拉说的都是真的。
一个帝国公主，一位联邦上校，两个本该生死相对的敌人，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在冲锋陷阵的杀戮中，他们彼此喜欢上了对方，然后他们就在一边战斗中一边偷偷约会，一边想着杀掉对方，一边想着如何幽会。
当他们被迫无奈地走在一起，携手对抗共同的敌人时，他们这才发现其实自己早已经爱上对方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连忙擦了擦眼泪的裴玉妮起身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口的裴父看了一眼裴玉妮红肿的眼睛和残留的泪痕，长叹一声没有说话。然后抬起头调整着视线看向了林鸿森。
正低着头将那张画像收起装进自己钱包里的林鸿森擦了擦泪痕，转过头看着裴父，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谁知道最终弄成了哭笑不得的丑样子。
“伯父，有事？”
裴父指了指走廊，说道：“有几个客人正趴在你的车上看来看去，要不要阻止一下？”
林鸿森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只要他们不拍照就没事。”
裴父眉头一皱，有些无奈地说道：“好像已经拍了。”
林鸿森想了想，有些不好意西地说道：“那麻烦您出去说一下，让他们尽量不要发到网络上去。”
裴父点点头，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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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道：“行。”
看到裴父转身就要走，林鸿森急忙感激道：“麻烦你了。”
回过头来的裴父挥了挥头，笑着道：“客气什么。”
站起身来的裴玉妮再次擦了擦泪痕，指着门口说道：“我也出去看看去。”
林鸿森点了点头，有些疲倦地说道：“行，正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好的。”裴玉妮看着林鸿森，半天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好轻笑一声，缓缓地走了出去。
听到门轻轻地关上了，林鸿森这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根烟看着桌子上的陈列。
视线首先落点在那一摞书籍上的林鸿森坐直了身子转动了一下整摞书，正好让书背对着自己的他从上往下依次看着书名——《野生灰狼百科》、《驯兽员入门指导》、《灰狼驯服指南》、《素描入门》、《三十天速成:素描》、《联邦通用语语法》、《联邦汉语语法》、《联邦汉语拼音》、《古汉语词典》、《通用语词典》、《时尚潮流1—12期刊合订版》……
由于从地球时代末期开始，人类就已经将通用语精简至只有英、汉、德语三种，如今的联邦更是只保留了汉语作为官方语言，同时为了考虑部分星区的语言习惯，保留了英语为通用语的习惯。
而在帝国那边却是刚好相反，尤其是身为皇家和贵族的帝国上流社会，甚至是不屑说通用语。
因此伊莎贝拉在联邦内生活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因为英语虽然只是通用语，但是为了考虑到以英语为主语的那些星区上的民众的感受以及进一步的人权问题，联邦的基层教育一直奉行着双语教学制度。
所以当看到伊莎贝拉为了能够在沟通时避免不同程度上的误解时不仅仅学习了联邦通用语语法和词汇，还试图学习了让她从骨子里就感到厌恶的联邦官方语汉语，林鸿森不免有些感动和悲伤。
伊莎贝拉的各种努力都会让他更加地难过。都会让他有些负罪感。
于是他转过头看着桌子的另一边，两个木笔筒里插满各式各样的绘画笔和永恒笔。
旁边还有两本画册。
林鸿森拿起画册翻看了一下，发现基本上都是他的画像手稿和自己的那串十二瓣花项链的练习稿。
看着一幅比一幅有着明显的进步的手稿，林鸿森就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这个平时握惯了长剑机枪的女人究竟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弹了弹烟灰，林鸿森重重地换了一口气，缓缓地翻开了那本黑色的笔记本，一打开就看到了黑皮封皮内侧夹着他自己那本笔记本的后半部分，起身走到挂衣架上的他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本笔记本，解锁打开后将后半部分塞了进去，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笔记本终于合二为一。
拿起笔记本的林鸿森就像是阅读一本故事集一样认真仔细地一行接着一行默读着，有了后续故事延续，他便清楚无比地了解到了他和伊莎贝拉在火云星域里发生过所有事情。
随着笔记本的页数不断增加，往事不再是只停留在笔记本上的故事，而是如同幻灯片，亦或者是电影剪辑一般，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重复播放，记忆深处的空白处渐渐有了点墨，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慢慢勾勒，最终将所有的一切都绘画成一副历史长卷铺开在林鸿森的脑海里，他的心田上。
往事历历在目，如烟笼罩，似风相随。
火云星域晶矿星上的荒漠与草泽，河流与山川逐渐烙印出全部的轮廓，林鸿森清晰地看到他和伊莎贝拉手挽着手并肩而行，站在沙丘的脊梁上抬起头看着日月同空，相互拥抱着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星辰瀚海。
炮火轰鸣的前线阵地，迂回包抄的联邦第四军团直属特战旅第九大队与帝国皇家十字骑士团狭路相逢，一触即发的战斗中两道人影显得极为扎眼。
身穿蓝色作战服的联邦上校军官与身穿黑色作战服披着红色斗篷的帝国骑士团长短兵相接近身搏斗，一刀一剑竟都是奔着对面的命门而去。
刀剑交错中星火飞溅，不断蹦开的豁口让两把武器看起来就像是两把锯齿一样。
两个人的心也如同那满是豁口的锋刃一般七上八下，逐渐有些心力憔悴。
为了强攻4396高地，急行军上百公里的第九大队还没有缓过劲头，居然再次遇见了帝国皇家十字骑士团。
冤家路窄的两方人马还没有等己方的阵营彻底拉开，前头部队就已经扑了上去。
战斗一度进入白热化。
瘫痪的机甲倒在地上不断冒着滚滚黑烟，早已经满脸血渍的林鸿森看着面前泪水纵横的敌酋，有些疲倦地收起手里的长刀，缓缓地走上前捧起她的脸颊，突然吻了上去。
伸出手指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林鸿森收起笔记本后轻轻地翻开了另一本笔记本，看着扉页上采用通用语字体写下的那句“我想你，我等你，此生不悔，直到终老！”
林鸿森再也不能控制自己，泪水顿时犹如泛滥成灾的洪水冲破了堤坝一路倾泻而下，冲毁了原本平坦齐平的平原，剌出两道泛着荧光的鸿沟。
双手抓着笔记本的林鸿森任凭无声雨点不停滴答在笔记本上，然后砸出一团团的水晕。视线有些模糊的他眨了眨眼睛，抬起手背擦了擦打湿的睫毛，翻开了扉页继续默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