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打算怪你的任何错误,对於像你这样的正义之士,我原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少能耐,没想到,你竟然让我失望了。原来你的正义,也不过於向现实低头罢了,你这个没用的废物。」我直言无讳道:「你还有份弄死了我的参赛者,你说这个罪名,作为见死没救的警长来说,是不是该你负上最大责任呢」
我知道,他是一个怎麽样的人。知道「真相」的这一刻,他一定很难受。
难受不在於死了任何一个人,而是他对於自己的要求,还有失望。他一定会责怪自己,为甚麽没有以正义之名破除他心中,属於邪恶的我呢
我不在意是正还是邪,反正他已经成为了我手上的棋子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现在身处一个全黑的房间里,这次就别指望房间没锁了,因为我要代替正义惩罚你这样的杀人犯,所以必须在你认罪之前让你好好反省一下,你就在这房间里好好住几天吧,每天定时候我会把饭吊下来给你吃的,别再担心会饿死人之类的事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他这个房间的可爱之处。
「你没权利施任何私刑!」他站起来大吼。
「你说我没权利,那我就没权利」我大笑道:「也不想想现在你在谁手里。」
他气得一屁股又坐下硬硬的地板上,盘起腿来坐得比打座的和尚还要直。
他现在处於一开始我没拿来用的一楼三号房,是一个完全密封的空间,墙身加了厚厚的隔光又隔音的软绵,像一个囚禁爱闹事犯人的房间,在里面甚麽都看不见听不见,只会看见黑暗,和听见属於黑暗的声音。
本来并不是打算给他用的,因为之前都没想过他会出现,但既然他是当下最适合的用家,那便给他用就是了。
「对了,还要告诉你,杨生的屍体,跟你正放在同一个空间呢。」我补充道:「如果你有空探索一下这个只有四面墙壁的空间的话,你会发现其中一个墙角有一个冰箱。那是一个急冻冰箱,杨生的屍体正藏在里头,为了安全地保存屍体,我用铁链锁上了防止你错手打开。可我想你也没兴趣打开它吧」
当然,那冰箱里,甚麽都没有。
冰箱里有的,只有他的恐惧而已。
──────────────────────────────────
一听到他这段话,我人突然发麻起来,鸡皮疙瘩起得让我打了个冷颤。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我本来就知道不只我一个人在里面,可没想到,那会是藏着杨生屍体的冰箱。
我甚麽都看不到,可是我听见自己呼吸变得紧促的声音。
我四处张望,只有一片挥之不去的黑暗在我眼前。杨生的死,真的像徐华俊说的那样吗
回想起来,我好像的确有为踏出一步与否,在心中产生了恐惧的矛盾。
那并不是我的错,吧就算是正常人,看到这种情景,也会害怕吧。明明是一家人,却在为了一口饭吃而自相残杀。
可我是警察,我的责任是要扑灭一切邪恶,就算别扯到害死人的念头上,就算是家庭纠纷这些也应该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事呀。
不,我的反应很正常,在那个时候,正常人谁都不会冷静得会想出那麽多破解游戏的方法。别说我,就算换徐华俊突然来到这个游戏里,他也并不会像现在那样纸上谈兵。
可是我心中的正义,在那时候却好像被邪恶完全压在了脚上。我记得我连站起来尝试制止的勇气都没有,我的正义并不如我想像那般强大,我的正义被邪恶杀死了。
因为我的懦弱,让他们全部不能得救。因为我的畏惧,害死了杨生。
是我,间接害死了杨生。
如果杨生死亡的责任可以分作十份,我该分得九份,因为我是最能拯救他的人。
就好像有一个垂死的人在巷子里求救,身上负着被贼人扔捅了几刀的伤,血像流水一般畅行,因为你的怕事和恐惧而逃逸,让他失去了获救的机会。那人最後无辜的死,会让你背负上很大的罪疚感。
这种罪疚感并不会在法律上换来任何惩罚,可却会在你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让你变得好像是其中一个致其命的凶手一样。
我身为一个叱吒风云的大警探,却在最应该救人的时候放弃救人的职责。
我就是其中一个致杨生於死地的凶手。
黑暗为我慢慢习惯,我决定摸索一下这个小房间。我顺着最近我的那一道墙开始,围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在不知道第几个转角上,用作探路的手碰上了一个金属箱。
那应该就是徐华俊口中说的用作放置杨生屍体的冰霜。在宁静的环境下,靠近点听,还能听到冰箱引擎的微弱发动声。杨生就在里头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隆隆的引擎声下,他安静地睡着。
我向他鞠躬,以示我对他的歉意。我在冰箱旁坐下,想起了我一生营营役役,一直为正义而奋斗,捉了多少大盗小偷、大奸小犯,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城市里正义的代名词,没想到今天,我却成为了和帮凶无异的人。
我怨自己,很怨自己,当初没救他。
我怨自己,很怨自己。
我抚着脸哭了起来,无助地哭了起来,要是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会用尽所有方法去救他,还有那被徐华俊摆布得丧心病狂的一家人。
「可惜呀。你已经没有机会再来了。」
我没有打理他,抚着脸是为了不让他看见我哭的样子。我再抬起头,挨着冰箱,看着满室黑暗,我看不见自己,在这个空间里,我真正的迷失了自己。
我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要是再也没有出去机会的话,我便要一生都住在这个黑暗的环境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