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月各地多处官员来函弹劾依苏省长孙东光。据言此人横徵暴敛,品行不端,当地商旅人人苦不堪言。而孙东光实乃孙东阳之弟。
依苏为我国最富之省,省长地位尊隆,每年税收几达全国之半,当官的每人都深盼其位。当初孙东阳当着曹面,不避嫌的拍胸脯举荐其弟之贤,众官见是孙东阳出面推举便无人敢再相争。见孙对其弟如此的自信,曹便点头拍板让孙东光亲掌依苏省长之位。想不到才事隔两年多,孙东光竟惹出这许多纰漏。
曹决定再往依苏走走,要看看这个孙东光是如何豪贪巨奢,以及经过无数次水患後民众此刻的生活如何
大英二四年三月二一,曹为追查弊政,带着梁博和三个随从便往依苏驰去。他要好好看看这个孙东光如何个贪赃狂妄法!
才到依苏城,曹便以盐商名义派人往省府私邸送去厚礼,内藏钜银千两,没想到第二日那礼物竟原封不动送回。曹当下冷笑着说:
『好个孙东光阿,你是嫌钱太少吗』
接连几日在城内探访,出奇的是当地民众对孙东光评价都不差。曹对梁博笑笑说:
『没想到这个孙东光不但能贪,还挺会塑造好官形像的,真不能小看他。』
『是啊,真狡猾。』
曹在来之前,信手翻看依苏省呈来的税报,这三年来每下愈况年年皆呈大幅下滑。曹要看看孙东光到底是怎样个败家法,让一个原本殷富之地逐日转趋窘迫依苏地扼天山北与南的咽喉,百年来繁华依旧!盐场所产的盐便在此集散,然後装载转运全国。
几番询问後终於了解孙东光为何会如此引发众怒:
原来孙为平抑盐价在天山南北各建有盐仓一所。以往盐有淡旺季之分,盐在夏日旺季时产量极多,一斤盐只卖七文,多余的盐被盐商们存放於仓中,冬季天冷产盐淡季时,盐价一斤却可卖九文,盐商再从仓中取出存货贩售。现因孙东光建有官仓,即使冬季产盐甚少时盐价一样是七文钱。卖盐从此不再是暴利行业,商人们只有寻常利润而已,无怪乎人人提起孙东光皆气愤不平,认为孙与民争利手段卑鄙。
盐商们一气之下不在依苏注册纳税,而改往邻近的省,税收当然自此年年滑落。除盐商之外菜贩粮商提起孙也是咬牙切齿。
近几年依苏水患频仍,患区粮米蔬菜价格纷纷大涨,孙为体恤苦难大众,开放外省货物大量进口,这些粮商菜贩本身即多是受灾户,现在又面临跌价损失,人人叫苦连天恨死孙东光!
但一般普罗百姓对孙的评价却是不差。
面对这麽多两极看法,曹对孙越感好奇,决定亲往金陵孙府当面看看孙东光是怎样个人
曹在派孙任省长之前从未见过他,仅有一次见面是两年多前在群英殿召会各省省长那次,他只记得那天孙始终低着头,在殿上并无胆正眼看他。
那日曹端坐在龙椅上,与众臣相隔甚远,又戴有朝帽,比照现在满脸虯须的模样,曹想孙必定是记不得了!曹便想以其兄孙东阳好友之名意来拜访他。
一进省长私邸,见孙正在菜园锄地,曹惊讶的说:
『孙兄堂堂一省之长,为何干此等粗活』
孙见客来亦不避讳本身bsp;『非也,大地供养万物,不可贱视耕农者。』
曹赧然的回答:
『自然!自然!』
孙低头继续耕作,须臾工作告一段落,孙遂将曹引入大厅,自己边洗手边说:
『曹兄远道来访不知有何指教』
曹见其家徒四壁,所用物品简陋老旧,笑着说:
『依苏为我国最富之省,为何一省之长竟清贫如此,孙兄不怕人说你沽名钓誉,自视清高吗』
孙亦回笑回答:
『我是真贫不是假贫,领来月俸一半供养老父,加上日常所须的花费便所剩无多了。依苏虽是我国最富之省,但我支领之薪与蕞尔小省比拉甘省长伍鹤年却是相同!』
曹沿路听闻,知这孙东光全不理会官场俗例,所有婚丧喜庆从不参加,亦不派人送匾送礼。用人做事全照我大英律令办理,并无丝毫人情可讲。
这次来访曹便也想当场试试孙东光到底有多麽不近人情进屋不久即令随从将所带之礼呈上厅来。孙当场脸色铁青,几乎就要下达逐客令。变脸地说:
『我让你进屋来乃念及你是家兄多年好友,今无故送来诸多厚礼,真不知你居心为何』
『孙兄莫多疑,昔日令兄对我诸多照顾,今日来此看你,顺手带来几样薄礼,若觉不妥我立刻收回便是!』心想:好你个孙东光,果真难缠!
孙也觉自己反应过大,令客人有些下不了台,转为温和的说:
『朋友相交贵在知心,不须要如此多礼。说实在的,就算你是皇亲国戚,远道来此我也只有粗茶淡饭招待你。』说完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曹也陪着大笑起来。
『我闻你家中大门曾遭人泼尿浇狗血,可有此事』曹问。
『何止如此,前日我家仆役外出,在市集上无辜遭人打伤。更有甚者,连我远在山东的年迈父母竟也屡被恶徒恐吓。这些事我从不轻易声张。艾!这年头官场难为阿!』孙说完不住连声轻叹。
孙的为人如此铁面无私,清廉自持,在官场上自然不为众人所喜,难怪有这麽多官员纠举他,但对百姓而言他却是个十足好官。
这场相会曹心中颇感温暖,原来帝国也有这样的好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