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迈着僵硬的步子向着东走,他是认得常富贵家的,小时候那家的小胖子把他头给砸破了,当然也是赔礼道歉了,但胡斐他爹就认定了是胡斐捣蛋,坚信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胡斐站在常富贵家门前,想着这总不能再出错吧,那位周大娘嘴上不饶人,心眼却没多坏。
胡斐的后娘和她是表亲关系,两人关系不咸不淡,小院的传承大概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
砰砰砰——
门开了一条缝,来人是一个圆鼓鼓的红色墩子,这不是说笑,也不知道怎么养的,一年的光景,原本还有几分可爱的小胖子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胖墩。
“虎头,给哥把门打开。”
“就不!你才不是我哥,你是傻子,不准你进我家!”胖墩抵着门,胡斐也是有些气了,任谁在风雪里冻的快麻木了,有家却不能回,都要不爽的。
胡斐深呼吸,对着胖墩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猛地撞了上去。
“哎呦,娘,娘!傻子欺负人了!”小胖墩在雪地翻了个跟头,爬不起来,就撒着泼。
后娘赶忙扶了起来,刚想对着胡斐骂上几句,看见他那双淬着冰茬的眼睛,又发怵的不行,把话给咽回去了。
胡斐也没功夫理这对母子,现在去烧一些热水暖和身子才是重要。
常富贵家倒是和他们以前的房子格局变化不大,就是多了一间屋子,院子都用石板给铺了,胡斐想了想,抬脚往那个小一些,看起来像是柴房的地方去了。
他家原来是有三间屋子的,他爹和后娘住在主屋,小胖子单独有一间,另一间是空置的,他想大概是给他那未谋面的大哥留着,屋里也放了书,也算是胡飞他爹的书房。
如今多了一间屋子,那必然是要专门做书房了,胡斐在他爹这里,就只配住柴房。
“见了长辈也不行礼问安,寒山先生就是这么教你这小畜生的吗!”胡青柏披着大衣站在屋檐下,屋内的微光照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是和冬日的雪一样的冷酷。
他似乎并不觉得用小畜生来形容自己的孩子是一件极其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是了,对于一个丝毫不能令他满意的丧门星似的人物,他给了吃喝,叫人活着,已经是他认为的最大的仁慈。
他不觉得这个人是应该被尊重的,胡斐在他眼里就是一摊烂泥,是他走过都要避开,嫌弃占上了身,他没有怜爱,至少无法对着胡斐,就好像这不是他的亲儿子,而是他纯纯的仇人。
胡斐心里发寒,可还是没说什么,恭恭敬敬的给他爹行了礼,他似乎被什么枷锁给铐住了,没办法去反抗这个有着血缘却没办法亲近的亲人。
他低着头,张了张嘴,呼进的气儿割得肉疼。
忽然的他被人推了一把,没有任何防备,重重的磕在了台阶上,下巴划出了血痕。
他自己爬起来,死死盯着那个红色的小肉墩,后娘护着他,他就探着头,不知死活的洋洋得意的朝胡斐做着鬼脸。
胡斐朝他靠近,后娘还没有说什么,胡斐他爹先呵斥了。
“小畜生,你也敢动你弟弟!”
“爹,是他伤了我!您到底要偏心到什么地步,您看不见吗!我也是您儿子啊,我受伤了啊,爹!”
胡斐指着自己的伤痕,言语中带了哭腔,仿佛是要将长久以来的不甘都吐露个干净。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算什么回事,这么一点小伤,也要你兄弟相残,当真不堪教化,你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东西!”
胡斐他爹像是真的就这么认为,十分理直气壮。
胡斐愣住了,他是真没想到,他爹竟然搬出了他娘,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其实,他娘不该生下他,这么没用的他是拿一个人的命换来的。
忽然的,像是魂儿都丢了一样,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在了雪地里。
这下倒是暂时不用忍受父亲的不公,后娘的敌视同血脉弟弟的陷害了。
虽然不待见他,总不会眼睁睁叫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传出去,那怎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