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映入景楠眼帘的,根本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样貌。
“饿...饿...”
只见,那人身着绣着猛虎的朱红袍子,面容似曾遭腐蚀,溃烂的身子摇晃之间,有细小肉块掉落在地上。
一眼看去,狰狞恐怖,活像是地狱逃出的恶鬼。
“饿...吃...饿...好饿...”
它摇晃着身子,与景楠对峙,口中发出异常尖锐,又含糊不清的吼声,看这模样,仅有残留的神智,也已被饥饿与杀欲吞没,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简直就是行尸走肉。
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景楠心中起了给予对方解脱的想法。
对面,轰隆一声,朱红人影怒吼着,手臂高高举起,裹着强横劲力,对准景楠脑袋,横扫出去。
见势,景楠腰肢用力,身子一扭,凛冽劲风擦着鼻尖掠过,刮出几道血痕。
同时,他体内气劲鼓荡,侧移一步,抬起右脚狠狠踢在朱红人影脸上。
那人影身子避闪不及,被景楠一脚踢飞出去,重重的砸落在地上声如雷鸣,掀起尘雾四散。
还未等它回过神,景楠就纵身跃起,身子急坠之间,胭脂剑剑刃撕破空气,发出嘶嘶剑鸣。
朱红人影发出一声恍如野兽的嘶吼,急速移开身子,想要躲开这一剑,却还是直接被一剑撕开胸膛,露出略显干瘪的内脏。
景楠落地稳住身形,看着对面殷红鲜血自胸口泊泊流淌落在地上,眼中露出惊讶。
按理来说,常人受这一剑,顷刻间就会毙命,可这半人半尸的诡异怪物不同,生命力强的有些惊人,就连活动,都没受到太大影响。
“你不是怪物,可这模样,已经和怪物没什么区别了。”
“与其继续忍受痛苦,半死不活的苟存,不如让我送你上路,来的舒爽。”景楠继续说着,试图用言语,唤起它仅存不多的心智。
“你自己选吧,是作为一个怪物被我杀死,还是最后作为一个人上路。”朱红人影愣了一瞬,似是听懂了景楠的话,其身子猛地剧烈抖动起来,脑海中,诸多记忆碎片化作浮影迅速掠过。
它痛苦的捂住脑袋,两行猩红血泪,自眼角淌落。
“杀...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朱红人影陡然放下手,身子一动不动,看着景楠手中泛着淡淡猩红的剑刃,口中断断续续的说道。
话音落,景楠不发一言,一步步缓缓走到朱红人影身旁,然后一剑斩断其脖颈。
腥臭血液喷溅而出,景楠眼疾身快,闪到一边,才没被溅一身难洗的血浆。
头颅滚到景楠脚下,他低头看着对方最后一刻,嘴角挂着的解脱笑意,叹了口气。
“朋友,我不知你是何人之子,又是何人之父,不过我今日难得发点善心,就掩埋于你,让你不至于曝尸荒野。”
一边说着,景楠默运《截经》,真气蓄积右拳,随后大吼一声,拳头落在地上。
拳劲落下,轰隆一声过后,转眼间地上泥土翻飞。出现一个深约两尺的坑洞。
见坑已挖好,景楠化拳为掌,掌风呼啸,吹散弥漫开来的尘雾,又弯腰把头颅和尸身抱进坑里,随后挥剑填土掩埋,直到看上去与平地无差别,才停下动作。
然后,景楠在旁边坐下,双眸之中,忽的多了些不安神色。
在这一瞬,他低着头,看着掌心纹路,怔怔出神。
他感到不安,并非是意识到这岛上的阵法,要远比他之前预想的要更加凶险恶毒。
而是意识到,方才出手的时候,他除了略微同情对方的凄凉遭遇以外,并没有感到恐惧和愤怒,而是异常的平静。
“难道因为对方是陌不相识,还是我的心已经变得如斯冷血?”良久后,景楠终于回过神,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如此的陌生。
他闭上双眸,想要探究情绪渐渐淡薄的源头,却发现无从寻起,这种变化,也许在最初穿越,经历生死之时,就已经显露端倪。
现在回想,一个如尘埃渺小的凡人,面对那等的庞然大物,心智没有崩溃,在穿越以后,更是十分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本就是最大的异常。
或许,就如同修行无情道一般,终有一日,会失去所有的七情六欲,变得冷漠无情。
当他如今日,因为一个下意识的举动,意识到情绪变化时,已然感到陌生。
“朋友,我以前从未想过,一个人默默变化的时候,居然连自身都没意识到。”
景楠睁开眼,看着空旷的地面,眼中透着落寞与孤寂。
思绪缥缈,景楠又想到穿越初,对抗虎穆夺舍时,以凡尘之身,就能创造《截经》这等功法,先前他还认为是因为自身天赋绝顶,但现在稍加思索,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每一本功法皆是凝练了无数前辈的经验才诞生,无一例外,而他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又凭什么能坐下如此逆天之事?就凭那神秘诵经声带来的灵感和自悟?
“难怪,那个时候虎穆说我简直一个怪物!”
景楠苦笑,发觉到天下最不可能的奇事,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顿感他在无意间,陷入了一个看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漩涡,无法脱身。
许久后,景楠仰头看向被树冠遮蔽的天空,自语道:“算了,想太多目前也没什么好的解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般说着,景楠洒脱一笑,索性不再去多想,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眼中不安落寞,深深敛起。
他站起身,一边拍去身上的尘土,一边看着地面,道:“朋友,你我虽只有一面之缘,可也算是有缘,我走了,希望你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如此我们日后有缘,也许还能再见。”
随后,头也不回的向着来时方向,大踏步走去。
其身后,埋葬尸骨的空地上,一道淡淡人影悄然浮现,他看着景楠背影远远消失以后,躬身遥遥施了一礼,旋即如轻烟般,消散在空气中,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一幕,景楠没看到,自然不会知晓,不过就算是看到了,依其性情,大抵也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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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天门营地,宫少雨正背靠数人合抱的树干,抱膝而坐,眼眸微闭,看似是在酣睡,实则时刻注意着四周动静。
此地,古树成林,凄凄冷风掠过林间,吹得雾气翻涌,滚滚如浪。
雾气深处,忽的发出呜呜响声,紧接着一道人影极速闪现,向着宫少雨的方向本来。
闻声,宫少雨眼眸睁开一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凝望了一眼后,眼中冷光涟涟,随即就见她不紧不慢的抬起右手,一截玉白衣袖自纤细手腕滑落,露出一枚翠绿玉镯。
寒风刺骨,她屏住呼吸,玉镯微微颤动,透出一抹淡绿微光。
绿光荡漾,凝成一股飞出玉镯,落在宫少雨的掌心。
她就势握住光芒,顿时光芒炸散,显出一柄一尺二寸长,剑身扁薄,形似柳叶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