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眠牲歇烛花散,鼠窜兔跃露萤光。未见广寒倚奇桂,唯现水镜印月瑕”。我在湖上喃喃自语,来的次数太多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来了,也忘记是什么时候来的了,但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儿了。一湖一亭一舟一桨,一月一人一酒一炉,甚是悲凉。湖面的风夹杂着凉意,撩拨着炉火,拂动着衣襟,拍打着月影,让本就虚幻的月影变得更加虚无。站在舟边,看着月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在微醺中,看到了他的身影在那月影中。
听旁人讲,他是我爹,但我从来没见过,一次都没有,每次我问我娘我爹爹在哪里儿,怎么不回来,娘告诉我,爹爹是武侠,很忙的。直到在母亲死的那天,他回来了,一声不吭的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
母亲在许久之前就病倒了,病很重,母亲也奄奄一息,于是我就背着母亲去邻村找老郎中,好在邻村并不远,早上出发正午就到了。老郎中已经很老了,脸上全是皱纹,手也已经略带颤抖了,那医馆的门也是尽是坑洞。老郎中把了许久母亲的脉,摇了摇头叹着气对我说我母亲活不了多久了。我愣了一下,突然拉着准备往外走的老郎中,让他再好好的看看,说不定还有救呢,我发怒了,吼着让郎中再好好看看,只觉得只要郎中再看看母亲就还有得活,可我看到老郎中一直叹息摇头我顿时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过往的思绪在这一刻涌入脑海,全是关于母亲的回忆,眼泪也不自觉的划到嘴里,很咸很苦。
“看剑看剑看剑”我挥舞着我的调羹。“好啦好啦,快吃吧,待会儿饭凉了”母亲催促着,“娘,我也要要成为武侠,然后带你去京城找爹爹,买最好看的布织衣裳”,“好好好,当武侠当武侠,可是武侠也是要吃饭的呀,你多吃一点长高一点就可以成为武侠啦”,“好,那我要多吃一点”。
“娘,这个月亮真亮啊,又大又圆”,“对啊,每个月这几天月亮都特别圆哦”,“娘,为什么他们都有爹爹我没有啊?”,“傻孩子,你当然有爹爹啦,只是你爹爹很忙啊,没有时间回家”,“啊,那,那他在忙什么呢?”,“偷偷告诉你,你爹爹可是武侠哦,武侠当然很忙啦”,“原来爹爹是武侠啊,真厉害,我也要成为武侠”,“好好好,你也去当武侠,可是你爹爹是武侠的秘密可不能给其他人说哦,不然他会更忙的,更不会回来了”,“嗯,好,我一定不说”,“好啦,回屋睡觉啦”。
我知道母亲活不了多久了便把母亲背着,背母亲回家,像幼时母亲背我那样,唯一不同的是母亲背我时我很不老实,手里老是拿个棍儿乱挥嚷着要当武侠,而现在我背母亲时母亲却只是把手搭在我肩上无力的垂到我胸口。从医馆出来差不多正午刚过,太阳正是下落的时候。我一步一步的在路上走着,头低着眼泪就掉在路上,时不时抽泣一下,然后把头抬起告诉自己要坚强,可一抬头就只觉得那太阳刺眼,刺得生疼,又把头低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背着母亲走到家门口,此时天已经黑了,母亲也睡着了,只是母亲在这一次在我背上睡着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到家门口时,看到家门口站着许多村里人,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旁边说那人是我爹,我没管他,走到门口把母亲放下,我也坐在母亲旁边,一言不发,眼神呆呆的。
村里人和他把母亲埋了,就埋在了屋后面。自从医馆回来后我就一直坐着门口,什么也不想,只是是不是笑一下然后又大笑,母亲下葬时我也坐在门口,没有去看她一眼,在门口坐了几天,从白天坐到晚上,又从晚上呆到白天,眼里布满了血丝,头顶吊着蜘蛛。他拿着坛酒坐在我旁边,靠着门对我说:“我给你说说我和你娘的事吧……”我就那样坐着,他就那样说着,只是我一动不动,他时不时的摇头。
那晚的月亮并不完整,反而有一些云半遮半掩的挡着,让本就不太亮的月亮又暗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