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李二现在还能站在我面前,便证明此局已经被姨祖母破除,我缓和了语气,对李二说:
“皇后计谋未成。”
李晏又咳嗽了几声,才继续说:
“晏无意中撞破皇后密谋,为求得活命,只好连夜前往长乐宫求助,幸而太后娘娘仁厚,让我捡回了一条命。”
李晏说完,又看着我,这回我是再也看不明白他这个神色的含义了,不过李晏也没有要我回答的打算,而是接着说:
“最后此事查出,是皇后宫中的一名答应所为,因为事情败露,自知死路一条,被发现时,那答应已经悬梁自尽了。”
宫中命如草芥,从李晏和我说起这件事时,我便知道那宫中的土又要多添几道红色。但还是不能自已地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夜,我未曾察觉,但藏在大氅中的手已经微微颤抖。
李二像是没发现我的不对劲,他站在这片雪地里,明明吐出的气息还升腾出了温暖的白雾,可话语中的意思却比梅花上结冰的露珠更冷,
“后来发现,死的那个答应已经怀胎三月,正是一尸两命。”
他知道!
他是故意的!
我差点站不稳,只觉得李二像是一只噬人的兽,他今日来此,不是想求得我的谅解,而是想要乱我心神,想要我崩溃无助,他是想要吃了我,然后再吃掉整个单家!
我眼前开始模糊,李二仿佛朝我这边走了几步,但我已经快速撑上了旁边的树干。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脸色,但五年来撑着我的那股气正牢牢盘旋在我心中,让我还可以说话思考,
“二殿下和我说这么多,不会就是为了解释四年前的旧事吧?”
李晏本来已经向我走来,看我这个模样,他还是停在了我几步之前。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再那么平静,但也许这只是因为我此时状态下的错觉,我定了定神,强忍着听他继续说:
“皇后知晓在宫中难以动摇太后娘娘,便在朝堂上处处针对先帝留下的老臣子。单国公深受陛下信赖,王家动不了单家,便只好将主意打到了单小姐身上,皇后早已替三皇子向陛下求娶单小姐,陛下已经答应了。”
真是……真是可笑之极!
我气极,李家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脸!
我说为何永东近日频频生变,逼我不得不回京处理相关事宜,我说为何太后娘娘要和我说,嫁给李二是她给我做得最好选择……
我说为何阿娘如此苦闷,为何阿爹如此生气!为何阿爹阿娘近几日都如此繁忙!
李家!王家!
李三是个混蛋,李二也是个混蛋!
李晏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我借着树干的支撑挺直身子,再看向李二,这一次我是真真切切看清了他的脸,
“所以呢?二皇子想要告诉臣女什么?二皇子是想说,臣女不过是太后娘娘、皇后和圣上手中的棋子?二皇子是想说,臣女的亲事实际上已经扯入朝堂当中,但凡行差踏错,便会将太后娘娘乃至整个单家都拉入万劫不复之地?还是二皇子是在告诉臣女,臣女如今与殿下同病相怜,又有同学情谊,接受太后娘娘的赐婚,便能从这局中脱身,与殿下琴瑟和鸣?”
我实在是气极,出口的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有旁人在此,只怕不等我如何选择,单婵娟就能带着整个单家去和昔年旧交做邻居——
但我实在是不想再忍,不知道是那一口气在我心中憋得太久,如今不吐不快,还是因为对李二说不出的失望,我没等李二什么反应,又接着继续说:
“殿下若是真的想要求娶臣女,便应该请奏长辈,待到长辈同意后,让媒人上门提亲,可殿下只是在这慧宝寺堵住臣女,强行与臣女商议,坏臣女名声,是为不仁;殿下身为圣上亲子,又受太后教养,若真有委屈,应当和太后圣上交谈,太后既已经为你求娶不成,殿下还在此处与臣女言长辈秘事,是为不孝;若是真如殿下所说,单家正是危机之时,那殿下在此处与单家子密会,便更是陷单家于囹圄,是为不义!”
这一番话说出来,我心中总算是舒坦不少,不等李二再有任何反应的机会,又径直说:
“非臣女不愿信殿下,只是殿下行事让臣女无法安心,既然殿下已经说完,那臣女就先告退了!”
我不愿再去看李二的反应,只觉得心中百味纷杂,半是忧虑半是愤怒半是失望,转身便招呼三哥带着子夜彩云离开。
三哥见我神色不虞,便忍下了脾气,半点也不理身后的李晏,带着我快步离去。
我亦不愿再去看李二的模样,只听到了他在身后惊天地泣地咳嗽,还有他带来的小黄门焦急的声音。
李晏即便是今日咳死在这梅林当中,也是他自作自受。
我们单家从来都不欠他们李家,我单婵娟,也不会和姑姑一样,成为李家手上一枚随取随丢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