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晚间,无量道长卧病在床,弟子周羽和谷硕随侍在病榻之旁。有人在门外叩门喊道:“师父,弟子张扬求见。”无量听得,便摆摆手示意让谷硕去开门。谷硕将张扬迎进门来叫了声“大师兄”,周羽也向大师兄问好,张扬点头回应他们。只见张扬双手捧着一个木盘,盘上放着满满一碗汤食,满脸忧郁之色,向两个师弟问道:“师父他老人家怎样了?”周羽道:“师父病情倒没有加重,只是连日来没什么胃口,吃不下东西,只能勉强吃一点汤面。”
张扬端着木盘径自来到榻前道:“师父,徒儿下厨熬了一碗当归乌鸡汤,望师父体谅徒儿一片孝心,将就吃些儿吧。”无量道:“武当一切可好?”张扬道:“一切安好,只等师父康复,出面主持大局。”无量轻轻嗯了一声,悠悠说道:“你是大师兄,平时要多多关照师弟师妹们,为他们带好头。”接下来手指床头柜道:“把汤放在这儿吧。”张扬接口道:“师父,快趁热吃了吧,凉了可就不好了。”说着慢慢扶起无量,将汤碗端在他手里。
他坐在无量榻侧,待无量吃完鸡汤,他服侍师父睡下,又收拾碗盘拿在手中,转头对周羽谷硕道:“两位师弟近日来服侍师父辛苦了,愚兄却少在师父面前问候,说来真是惭愧!”周羽道:“大师兄快别这样说,师父卧病期间,全奈大师兄主持大局。”谷硕接道:“是啊,大师兄又何尝不辛苦,师父和师兄们都能理解。”张扬道:“两位师弟跟我出来一下,师兄找你们有点事。”谷硕迟疑道:“不如让周师哥随大师兄去,我留下来照看师父。”张扬道:“放心吧,我待会儿叫五弟来接替你们。”周羽不知大师兄找他们有何事,但既是大师兄有事,只好随他去走一遭。两人跟随张扬走出无量的房间,谷硕顺手将房门带上。
张扬将周羽谷硕引到武当道观的偏厅来,武当道观正厅留作款待外来嘉宾聚会之用,内厅作自家设宴聚会之用。周羽谷硕来到偏厅上,见厅角处摆了一桌
筵席,酒菜丰盛,不觉有些茫然。张扬笑咪咪地道:“两位师弟,愚兄亲自设宴酬劳你们连日来对师父无微不至的照料。”说完即走到桌边拿起一杯酒道:“两位师弟辛苦了,愚兄先干为敬!”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羽原是十分担忧师父病情,见大师兄为这点小事而特地设宴,不觉内心有点不快,心想你若真心这般关心师父健康,何不经常探望一下师父,哪值得这么铺张浪费酬谢我两个。但既然你是大师兄,我又怎好违拗你的意愿,以致惹得我们师兄弟不和。当即强颜欢笑道:“大师兄哪里话,照顾师父原是作弟子的分内之事。来!谷师弟!我们敬大师兄一杯。”说着举起桌上早已斟好的两杯酒,谷硕从周羽手中接过酒杯,两人向张扬举杯为敬,张扬当即拿起酒壶望酒杯中倒酒,三人碰杯饮尽。
其时三人都是站定饮酒,张扬放下酒杯,忙挥手招呼两个入坐。两人刚坐定,门口一阵喧嚷,其他九位师兄一同来到偏厅。“哟,两位师弟好久不见!”“听说师父病重,两位师弟够忙活的。”“不知师父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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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大师兄接任掌门?”众人一走进大厅就七嘴八舌地大发议论,偏厅登时热闹起来。
周羽本来心里不爽,听师兄们风言风语对师父大为不敬,心内更为恼火。突然砰的一声盖过众人喧哗声,大厅顿时鸦雀无声,周羽已然站起喝道:“师父只是偶感风寒,健旺得很,众师兄休要妄加猜测!”谷硕随声附和道:“不错,师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请各位放尊重点!”
张扬眼见众人闹僵,事情发展下去不好收场,便起立座位双手摊开边说边示意大家坐下,道:“各位师弟不要伤了和气,大家都坐下来,倘若让外人知道落下笑柄,只道我们武当窝里斗,师父颜面何存。”众人此时都没好气地聚在一起。只见张扬举起酒杯道:“各位师弟,大家共饮此杯,尽释前嫌,以后还是好兄弟。”说完大家又附和着饮了一杯。张扬大声道:“大家畅饮,务必尽兴!”又对程圭道:“五弟,两位小师弟不放心师父,你代为照顾一下。”程圭答道:“好,那我先走了。”说完径去照看无量。
在酒席上,张扬和众位师弟打成一片,有说有笑,竟把周羽和谷硕晾在一边,权当不存在。周羽和谷硕没趣地自斟自饮了几杯闷酒,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周羽开口道:“大师兄,小弟不胜酒力,先告辞了!”谷硕道:“师弟也告辞了!”说完特地做了一揖。张扬欲言又止,只看着他们走出大门。周羽和谷硕抬腿跨过门槛,只见谷硕一个踉跄向前摔倒,周羽吃了一惊,二弟子张雷大声道:“小师弟才几杯酒下肚,就醉成这样了。”紧接着哈哈大笑。
周羽立马扶起谷硕,关切地问道:“师弟,哪里不舒服?”谷硕悄声对周羽道:“酒里有毒!咱们快走!”张扬看此情景嘴角阴笑,甚为得意,他知毒药已见功效,便开始肆无忌惮,冷冷道:“我早已在你们酒杯中下毒,你们今天必死无疑。”
只因周羽内力稍强,毒效发挥慢了一点,初时还不觉,张扬此话一出,果然是一阵腹痛难忍,两人均无力站定,倚靠着门框。周羽一脸愤怒的表情,手指张扬,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语气更咽道:“大师兄,你不顾同门之谊,怎地······如此狠毒!”张扬恶狠狠道:“师父他偏心,欲将掌门之位传给你,我身为大师兄,难道还不如你这小子!夺我掌门之位,岂能容你!”随即大手一挥道:“大伙一起上,除掉这小子,师兄担保你们今后荣华富贵!”几位师兄一听这话,都朝周羽谷硕奔来,当先一人正是张雷。张雷吆喝着“小子不识趣,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怨不得别人了”,其余七人一齐掩来,摆开阵势,将他们围在中间。
眼见情势危急,周羽和谷硕两人一时难寻脱身之策,只得勉强招架。若论平时,他二人联手,虽说斗这八人恐有不及,但是打不过也可急速脱身,可今日形势大不相同,只怕真要命丧于此。
一时不容细想,张雷出手便是武当长拳中的一招“虎落平阳”,周羽双掌交叉举过头顶,气流自下而上,硬拼内力架住这一拳,登时气血翻涌,毒性大发,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向后退了几步,张雷步步紧逼。
谷硕与周羽后背紧贴,相互支撑,各自独挡一面。周羽和张雷又拆了数招,其他几人过来帮忙,却是八人围攻。所幸的是这些人都没带配剑,否则周羽和谷硕更是危急。
俗话说“好手难敌双拳,双拳不如四手”两边都变成了四打一的局面。周羽和谷硕两双手左遮右挡,一忽儿拳击,一忽儿掌拨,又或者手脚并用,尽展平生所学。但两人渐渐力不从心,只有招架的份,毫无还手余地。二人缓慢向门外挪动,且战且退。
斗得二十余合,周羽谷硕渐渐体力不支。三弟子吴忠一招“连环扫堂腿”横扫周羽谷硕下盘,如秋风扫落叶般,衣襟生风。两人欲跳起避开,可是一双脚极其沉重,就如铁铅一般,抬不起来,周羽灵机作一个“虎扑式”,在地上扑腾翻滚一圈,谷硕被踢翻倒地。
这时张扬一个箭步追来,速度极快,众人也都吃了一惊,不待周羽翻身立定,又是一记连环腿将之踢翻,只踢得他胸口如火烧炙烤,十分痛苦。张扬伸出右手死死掐住周羽脖颈,表情似笑未笑,阴森可怖,道:“师弟好自保重,师兄送你一程,免得你垂死挣扎。”周羽怒目而视道:“算你狠,我做鬼都不放过你。”说完眼角流出泪来,此时百感交集,不知是为自己无端受师兄迫害致死而愤恨,还是舍不得这两年来对自己悉心教导的师父和自己暗恋已久的师姐,亦或是为自己从小就孤独无助的命运而感慨,或许这些都兼而有之。
眼见自己活不成了,周羽渐渐被张扬掐得断气,语气断断续续地道:“谷······师弟······快走!”谷硕此时早被众人围在地上拳打脚踢,众人越打越欢,却不似先前你死我活的打斗,竟像是欺负小孩子的把戏,把个谷硕摁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
四弟子冯亮一阵叫嚣“今天我代大师兄教训你,教你好好做人!”八人围拢哈哈大笑。张扬显得有些不耐烦,喝道:“你们干什么?现在不是玩的时候,把他押下去!”冯亮立即揪住谷硕衣领,将他往门外扯,只听“嗤”的一声,谷硕胸前的衣服卸下两大块,众人目光从张扬处转向冯亮。
原来谷硕潜运内力挣脱冯亮束缚,冯亮抓得太紧,谷硕一冲劲,衣服挣破了,只留下两片衣领在冯亮手中。冯亮呆了一呆,伸手再抓不及,谷硕向张扬袭来,张扬一掌接住谷硕直击的一拳,另一只手仍是死死扼住周羽脖颈,力道丝毫不减。谷硕变拳为爪,在张扬手腕上一绕,扣住他手腕,大拇指和食指捏在手腕的手太阴肺经太渊穴和手少阴心经神门穴上,令他一手难以发力。
眼见谷硕另一只手掌当胸击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人自是阻止不及,只得松开周羽腾出右手接住谷硕一掌。谷硕这一掌倾尽全力,张扬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周羽有可乘之机,甩动手肘撞中他腰间,奇痛难当,谷硕大步向前抓住他双臂,张扬一时不得挣脱,只用膝盖连顶谷硕腹部。膝盖乃腿部硬骨,张扬力道着实不小,只顶了一下,谷硕便大口喷血,可仍是毫不松手,嘴里大叫:“师兄快走,为我报仇!”当下三人过来要拉开谷硕,其他五人便要阻住周羽退路,奔到门边。
谷硕口中仍是大叫“快走!”,周羽此时知道谷硕是希望拖住一刻,好叫自己逃出生天,以后可以报仇雪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周羽天性优柔寡断,此时他下了第一个决定,他不敢想对错,只认为若是和师弟在此同生共死,岂不是白白受死,毫无价值;若是自己能够逃出,就能有机会为师弟报仇。当下把心一横,夺门而出,门边几人欺近身来欲阻拦,他双手叉开,叫道:“看镖!”几人当即闪避,周羽没命价地飞奔,哪怕谷硕如何惨死也绝不能回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