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了擦眼泪,忽而仰头又问:
“你知道他本就应该是皇帝吗?”
阿父不做应答,想是早就知道了。只我一人蒙在鼓里。
“求您了,收手吧。我会去求李逢欢,念在楚家世代功勋,求他网开一面,保全我们一家老小……”我扯住他的衣袖苦苦哀求。
良久,才等来阿父一句沉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以为李逢欢不知道我早有反心?他早就想连根拔掉楚家了。”
事已至此,换得我凄凉一笑:“那好,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言尽于此,抵不过一意孤行。”
我跪坐于地,重重磕下头,拜别镇北王。
上元灯会。
今晨起得早,悠悠转醒,我独坐在镜前整理鬓发。
李逢欢揉揉眼睛,大言不惭地说,他被我吵醒了。又挪了几步蹭过来,又说,他要帮我梳头。
我送了一记白眼给他。
“你会梳吗?”
“不会可以问嬷嬷啊。”
李逢欢学得很快,挽了一个同心髻,另别了金钗于发逢。发丝三分,绕指柔情。云鬓花颜,君王怜惜。
“今天咱们要出宫,简单挽个髻,可还满意?”
我眼角带笑,却是怅然开口:“三千青丝为君挽,当是白首不相离。”
李逢欢将头抵在我的肩窝,道:“好寓意,切莫……分离。”
用过午膳,李逢欢就带我出宫了。我俩都换上了便服。
临走,我将桃树下埋的酒坛取了出来。
“这可是难得的美酒佳酿。”
我在李逢欢默不作声地注视下,将它灌进了酒壶。
我抬头,他装作刚才没有看我的样子,转而拨弄一棵老梧桐的枯枝。
“带上吧,咱们一醉方休。”
转身,回望身后的宫墙,红墙黛瓦,金碧辉煌。琉璃穹顶,紫金雕花。禁闭的满墙疏离萧索,都渐渐远去,淡漠,定格成繁华落幕。
抬头,我依然昂首阔步,“走罢。”
步入街市寻常巷陌,李逢欢拽着我的手,免得与我在人流中走散。已有两年未见过民间闹市了,我一时颇觉新鲜。
我先是买了一对糖人。一只模样为狐狸,一只为云雀。给李逢欢尝了尝狐狸的,他道:“太甜腻了,吾不喜。”
“我以为你喜欢吃甜的。”
“苦尝够了,才想吃甜的。现今,又太甜了,甜得牙疼。”
他忽而凑近我的脸,温热的吐息暖暖的,嘴唇轻啄,蜻蜓点水。
感觉火辣辣的。
我的面色不禁浮起一层红晕。倒真是像极了新婚的小夫妻,蜜里调油。
曾在宫里见过许多宫灯,精巧典雅,但似乎远不及民间匠人置百枝灯树。其高足八十尺,竖之高山上,元夜点之,百里皆见,光明夺月色也。
“你去过摘星楼吗?”我问李逢欢。
“去过。京城里最高的阁楼,似觉手可摘星辰。”
“咱们爬上去看看好不好?”我的眼睛忽闪忽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