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们称为“黄金城”的埃弗伦特恰如其名。
一座座膀大腰圆的圆顶建筑无不用碎金染料粉饰过,它们群聚一处,好似一个个肥头大脸、穿戴金衣的权贵在开着会,当日环将光线洒在它们的表皮上,立刻得到一大片金灿灿的回报,远远望去犹如一块嵌在地表的巨大卵形金子。
若希骑着马穿行在这块“金子”的沟壑间,在这座由黄金打造的平静富庶的城市里,她的出现无疑引来了无数当地人的观望。对此她倒是习以为常了,不过还是希望路人能够忽视她的存在。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她也清楚这一点。
“随他们说去吧,无所谓了。”若希嘀咕道,自顾自地走自己的路。
她计划于今晚月环出现之前离开这个黄金的国度——梅多夫欧瑞恩的城市区,向南穿过一片森林进入风息原野,抵达坐落在这片原野上的风息镇,在那里休整至恩赐之地迎来日环的第一抹光照,接着再继续向南行进,离开风息原野来到梅多夫欧瑞恩的边境地带;接下来她要渡过横跨于梅多夫欧瑞恩和瑟恩德之间的困谷河,越过野狼丘陵,不出意外的话在第二天傍晚时分就能进入瑟恩德的边境了。这条路线可以最大程度地缩短行进时间,但前提得不碰上难缠的麻烦。规划好路线后,若希还需要解决最后一个问题:她得到埃弗伦特签证所一趟,请签证官给她的委托凭证签署生效议定。只有借助这张凭证她才能合法地进入瑟恩德,并使用遗沙要塞升降梯抵达太戈荒漠。
签证所位于埃弗伦特最大的湖泊黄金湖的南边,只要沿着她现在所处的黄金大道一路南下就能到达。
若希策马飞驰,很快便离开贵族们聚居的区域,来到平民们生活的市区。宽敞的街道开始变得拥挤热闹,两旁的房子也低矮平淡了许多,任凭日环怎么照射都不晃眼了。路上的行人也不再全是悠闲踱步、打扮精致的老爷夫人们,更多的是神色匆匆、衣着朴素的商贩、屠夫和老妇等等。市区的嘈杂声取代了原先的优雅交谈,成为埃弗伦特新的主旋律,伴着各式各样的人声合唱演绎出了更加吵闹杂乱的环境。
果然,金耀环神殿的清静是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的,若希思忖道。
她放缓了骑马的速度,以防不小心撞到人。在拐过一处街角时,她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座两层建筑下围着一群人,那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策马前进几步,视线刚好越过起哄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两个被绑缚在木桩上的一丝不挂的男人,他们的面前各自站着一个肉山一样的壮硕大汉。那两坨肉山正在用粗鞭子抽打男人。她以前见识过这种刑法,是一种在埃弗伦特被法律许可的私刑,主要被用在主人惩罚犯错的仆人上。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若希决定过去一探究竟。她跳下马,牵着马匹走向人群,还没等她完全走近,就听见鞭子划过空气发出的清脆声响,紧跟着人群立刻爆发出一片欢快的喝彩声,与之相伴的则是一阵凄惨的嚎叫。
“发生什么事了?”若希上前随口询问道。
站在她前面的几个人闻讯回头。他们大概很少见到外地人,特别是这样一个打扮怪异、面相冷酷的高大的外地人,不禁都吓了一跳,只顾盯着她的眼睛和左眼的伤疤看,一点想要答话的欲望都没有。对此若希只是感到有点好笑。好在还是有一个人很快恢复过来,颤悠悠地回答说:
“您是外地来的吧?一看就是!。您瞧,那两个浑身光溜溜的男人,想要偷窃主人的财产,结果被人给抓住了。这不,他们正在接受主人赠送的奖励呢。”
两壮汉用力甩手,鞭子像蛇一样吻在两个男人的肌肤上,随即在上面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男人们立刻吱哇乱叫起来,人群也再次跟着喝彩。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私刑早就在大名鼎鼎的‘黄金城’消失了呢。”若希点点头。
“消失?为什么要消失?咱就喜欢看这个,就是要让这帮手脚不干净的坏东西长长记性!”一个法官助理打扮的人吼道。“打!狠狠地打!”
仆人哀嚎着,活像一头正在被宰的诸。
“有没有问过,他们为什么要偷东西?”若希打量着受刑罚的仆人,在他们身上隐约看到了贫困的影子。
说来有趣,虽然埃弗伦特的律法里已有对犯罪行为的明文规定,也制定了相关的惩处措施,然而像这样动用私刑的权利却依然掌握在富人手上。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埃弗伦特一直对外宣传的,不正是黄金打造而成的富裕之邦吗?
“不用问也知道,像他们这种从小就被父母卖掉换钱的家奴,你永远也别指望他们能变得心地善良,乖顺听话。这些东西的心里,可都住着无数恶魔咧!”一个妇人恶狠狠地用食指指着被她痛斥的对象,恨不得用那玩意儿戳死他们。
“为什么不交由法庭来解决呢?”若希明知故问。
“能自行解决的事就没必要麻烦大法官们了。神殿里的祭祀们总是告诉大家,大法官们为了维持埃弗伦特的秩序和繁荣,每天都得工作得十分辛苦,我们这些当百姓的,应该要懂得体谅大法官们,理解他们的难处,不要再试着给他们添麻烦了。”众人七嘴八舌,但表达的意思一致。“再者说,其实咱们也不反对这种事,毕竟,只要乖乖遵从老爷们的话,向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人活着嘛,只求个平安就很知足了。要是遇上啥困难,能忍的话,忍忍也就过去了。”
“你们难道一点都不反对私刑的存在吗?”若希试探性地问道。
听到这话,众人面面相觑,露出惊讶和惶恐的神色。施以惩罚的两坨肉山停下手中的活,凑了过来,看得出来势不善。就连那两个正在受罚的男人也忍不住转过头,想一探究竟到底是哪个蠢货要步他们的后尘。
“也就只有外地人,才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六王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指责道。
“您看您这话说的!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人不满地说道。
“大家都习惯了。那些还没习惯的,会有人教他们习惯的。”一个清瘦的年轻人谨慎地说道。
“外地人都不了解这座城市,只有在这里生活过才知道。”众人对着若希说道。
“好吧,”若希耸了耸肩。“无意冒犯。”
“喂,我说你,凑热闹就凑热闹,瞎说什么呢?”手执粗鞭的壮汉拨开人群,横在若希面前。出于若希比他们高出将近两颗脑袋的缘故,在旁人看来,这两个壮汉就像两个胖小子,正在跟一个怪阿姨闹脾气,憋了一肚子火气,由于无处宣泄,硬是把自己憋成了一坨肉团。“看你的眼睛,你是个银色骑士吧?哼,没想到你们这些人还没死绝呢!你该庆幸自己不是生活在这里,否则的话,我敢打赌,你这种人一定会像那两个畜生一样天天被人扒光拉到街上观赏。你们就应该落得个这种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