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美满如蜜糖的生活结束于他们相识的第四年。
四年后,那位琴师留下了那把陪伴他二十多年的三弦琴后独自离去。那位沈姓女子也突然失明后投井而亡。
从此,栖霞山留下了一个可怕的传说:传闻那位盲人琴师亲手剜去了那个女子的双眼,用以治疗自己的眼疾。待他复明之后,便抛下有孕的妻子孤身离去。那女子后来投井而亡,然而怨念太深,便化作厉鬼终日游荡在深山之中。
凡是过路之人,都会被山林深处听到一段飘渺悠扬的乐音所吸引,然后便会像发疯了一般用手活生生地将自己的眼珠挖掉,然后将它献于厉鬼。自此,栖霞山再无人敢进。”
蔚洇说罢,再次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琴师身上。
“这桩旧闻我曾听过的。姑娘是想让我将那段可以使人中邪的琴音弹奏出来?”
“是,子况先生果真是聪明人。”
“可是在下五识俱全,姑娘何以认定我曾听过那首曲子呢?”琴师笑着说道。
“那公子到底会不会弹呢?”蔚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将目光放在了那把制作精美的三弦琴上。那三弦琴用度朔山上的上古杉木制成,琴面蒙以玄黑色蛇皮,脉络繁密的花色条纹隐约可见,露出森森寒意。
那名唤作“子况”的琴师没有作答,只是轻拂衣袖,开始拢弦拨琴。轻缓而又明快的乐音随之流泻而出,如山间朗月清照般闲雅,又如溪水潺流般明快,使人闻之忘忧,听而忘俗。
窗外清风携带湖面氤氲水汽轻涌而入,倾洒一地的如霜月色映衬在白衣琴师清俊面庞之上,彷佛将瑶池仙乐带入人间的清冷谪仙。
忽然一道寒光在他眼前迅速闪过,电光火石之间,琴师猛地侧身,抱起桌上的古琴,躲过向他袭来的短剑,然而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蔚洇手持短剑,继续向他刺去,却都被琴师一一躲过。
“姑娘好歹听完一曲再动手!”子况轻声说道,脸上依旧不带一丝愠恼。
蔚洇惊讶于他的深厚武力,但知道今日必须取他双眼不可,因此不管不顾地继续向他刺去。只是她自下凡时便被封锁了仙术,若论武力似乎还比眼前之人稍弱,因此短暂交战之后,她也只能暂停了进攻,暗中观察以待良机。
终于,一曲终了,子况重新回到了座位之上,向眼前冷眼看着自己的蔚洇说道:“姑娘今日怕是不能如愿了。”
“拿了别人东西,自然是要还的,不过早晚的事罢了。”蔚洇一脸漠然地说道。
“姑娘想要为那沈姓女子伸冤,不如直接将我带去栖霞山吧。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不是局内之人,恐怕其中真相也未必能够全然知晓。”
子况看着蔚洇的眼睛,语气诚恳地说道。
“我不明白,你既然并不畏惧那冤魂,为何要等到今日才愿意前往。”蔚洇没有想到眼前之人会主动提出前往栖霞山,毕竟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负心凉薄的盲人琴师。若是他此时前去,必定会有性命之忧。
“我想姑娘会保护我的。”
“什么?”蔚洇听闻此言,不可置信道。
“姑娘能从栖霞山全身而退,想必一定是得道高人。出家人慈悲为怀,你既来斩妖除魔,必定会庇佑我等凡人。”子况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他难道忘了我刚才想要剜掉他双眼的事了?还有什么得道高人,什么斩妖除魔?”蔚洇听到眼前这个与自己素不相识之人对自己身份的猜测,不由暗自悱恻了一番。
“刚才你我交手,你的武功分明在我之上,我又如何能够庇护于你?况且你为人自私凉薄,为了复明害死自己妻儿,我又为何要救你?”蔚洇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