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到我不认识报纸上的那个地址,而家里没有地图,我只认识一个离这里不算近的海湾——或者叫它码头,或许那里的花费比正规码头低很多——或者高。
我没有别的选择,唯一的方法就是步行,或者跑着过去。
四十分钟后,我终于到达了那里。
汗水几乎把我的头发全部打湿了,用衣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冷风把我吹得清醒了一些。
准确来说那里并不是一个正规的码头,只是一个小海湾,但是以我的步伐,也没法长途跋涉到一个正规的码头去坐上一艘好船。
那里雾霭朦胧,清晨的阳光还没能驱散海上的浓雾,但是已经能看到几艘巨大的双桅船了,还有黝黑的人影在那里走来走去。随着我的靠近,朦胧的阳光勾勒出那些人的影子,那些锯齿状的衣服边缘清晰可见——看得出他们在英国会被叫成ragger,因为那些都是衣衫褴褛的人。我一瞬间有些晃神。
海湾里的旅客们正在登船,显然他们惶恐又紧张,也许因为这里不是正规码头——或者说明白些,他们都是要偷渡到美国去的穷人。
“先生,哪艘船是去美国的?”我跑上前去轻轻拽住一个黑发水手的衣角问道。
他不耐烦地给我指了个方向。
码头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嘈杂,相反,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僻静一片。听不到脚步声,听不到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一切都像死去了一样,我只能闻到人们的汗臭味和海水咸咸的气味。
通过交给水手的十英镑的贿赂,我成功登上了那艘前往美国的船。
这里停靠着的船全都是老式的双桅船,但是即使看上去很简陋,也都镀金漆花,向人们展示着它的美丽和优雅。典型的英国风格。我不禁想到了德国人的船,他们从来不会在出行工具上雕刻大片大片的装饰纹样,严谨而古板。
我安静地站在甲板上,等待着启航。
天气算不上好,我已经能看到天边悬着的乌云,海风也越来越大。不管天气状况如何,搭乘这条船的人们仍在催促启航,他们在海边形成忙乱的人群,步履匆匆。天色很暗,我出门时的阳光仿佛只是出来走了个过场就急不可耐地躲到了厚厚的云层后面。
我也根本看不清那些人的样貌,昏暗的光线把他们的脸都搅成一团,让他们一片模糊,似乎变成了一张面具。这些人都穿着脏兮兮的破布汗衫,褴褛的布条挂在身上,诡异又滑稽。
这趟旅程一定算不上好,甚至我已经能预感到一切的糟糕。
我攥着口袋里的六英镑五先令。
海雾仍然没有散去,但是很快,几缕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照射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在它被云层彻底吞没前,我看到了船头伫立着的金光闪闪的圣母还抱着耶稣的雕像,在圣母像底下,我看到了这艘船的名字——维纳斯星号。那里还有一个风灯,但是没有点燃,这明显表示了他们不想被发现。
水手们络绎不绝地穿梭在海岸和船之间,步履匆匆,他们搬着好几个木桶,我猜里面装了航行必备的淡水和食物。
船的甲板已经全部铺好,行李很快进了货舱,最后一只箱子已经搬了上来,剩下的就是所有人登船。船上步履匆忙,已经在做开船的准备,一个蓄着大胡子的人把着舵柄,一名水手拿着斧头砍断了缆绳,然后他们点起了海灯。
我抱紧了怀里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