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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开花听到秀才嚷嚷,她看他,但只是一眼,很淡很淡的一眼。在场的人中,秀才算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起码在她夜开花心中是这样。夜开花第二眼看瑞香。瑞香站在桌子边的外围,桌子边上是阿坤。夫妻俩身体有点触着。那是一份自然的亲情。瑞香怀里抱着孩子。

“你们喝,我已经吃过饭了。”不看人家,但夜开花还是回了一句话。这话也当是说给大家听。

夜开花说着,朝瑞香走去。

“姐,你应该尝尝角麂肉的味道。”阿寿这话说得客气。

“不就是角麂肉嘛。哪年不吃?还尝尝,你当我是外来人。”

“哪酒,还是要喝一杯……”

秀才喝了自己杯中酒,又补上一句。接着“呃”了一下,看来酒真没少喝。

“姐,来吧。喝一杯。阿姆,给姐拿只杯子来。还有筷子。”

之扬起身来说话,这是夜开花没想到。

夜开花本想去抱瑞香手中的孩子,听之扬这么一说,手又悬空不动了。她看了一眼之扬,之扬脸也是红的。

“你们喝去多少了?”

气氛是无形之中被调动起来。外面的寒气怎么也进不来,但雪光反照,这会带来了阳光的影子。

“天晴了,下午还出门吗?”

阿坤正好坐在朝窗的一面,大概是阳光的影子刺着他的眼睛了。

“潺塬人打到了野猪,我们荒地人今年连野猪屁股都没见着。前头阊门几个也和我们一样,打了一只角麂……”说起打猎,秀才一点也不结巴了。他总结着他们打猎的成绩。

“下午去石垄岙,那边好像没人去过。之扬,不会忘了打枪吧。要不下午……”

“喝酒还是喝酒,下午的事下午再说。”传秀拿了杯子和筷子,凑了上来。

之扬拿过杯子,夜开花接过筷子。

下一轮热闹便这样开始了。

瑞香怀里的孩子起了泣声,瑞香轻轻拍了几下,孩子乖乖地止了泣响。

酒醉饭饱,男人们嚷着还要去山上,传秀劝他们下午别去。酒没醒,怕是出事。瑞香把阿坤兄弟俩喊了回去。秀才招呼过大家,也摇头晃脑着出门。阿明坐着,一下子还起不来。到最后,还是他醉得最厉害,夜开花拍了一下的他的肩头。

“别傻坐着了,快去睡吧。”

之若一旁看着,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嘻嘻”地发笑。之若有一对酒窝,笑起来不仅阳光灿烂,而且可爱喜人。笑完了,之若又对之扬说。

“哥,你也得回家了,看你像关公了。”

大家把目光移向之扬,之扬摸摸自己的脸。

“今天可能是喝多了。”

之扬站起来,身子出现一个轻度的晃,大家纷纷伸出手。

“没事。我不是特别醉。若若,跟伯和阿姆说好,我们也回家。”

之若一个个招呼过,过来扶之扬。

夜开花的父亲还坐在门口,一把小椅子上。老头沉着脑袋,看地上。地上现在没有蚂蚁。平素里他也看蚂蚁搬家。

“伯,我给您抽一根烟。”

之扬晃晃身子朝自己的口袋去摸烟。

夜开花和海红都在门樘边,看着之扬。

“哥,你现在还会抽烟了?”海红觉得这是稀奇事。

“我不怎么抽……”之扬摸出烟,想拔,然后又没有拔,干脆一把将整包烟拍在夜开花父亲手里:“我带了好烟,这包您先抽着。等会叫若若送一条过来。”

“你是不是醉了?”夜开花看出之扬不是一点点醉。还有她看着之扬拍在自己父亲手上的烟,心里起了皱。

老头子接了烟,拿着翻着看。不说话,拉了一根出来。点上,一包烟也索性放进自己的口袋。

“醉鬼。”之若笑了。

海红想上前去扶之扬,结果让夜开花抢了先。海红看了姐姐一眼,没说,往后退回一步。

“若若,我们走吧。”

如果只是一般醉,出门让寒气一浸,心会变得清,身子也会有劲些。之扬到底还是醉了。

之扬醉酒,他不会像阿寿那样,哭哭笑笑又骂骂咧咧,会弄出一小剧来。村里人看到过阿寿喝醉酒在机耕道上边走边哭,哭得伤心,哭得凄凉。知道他是喝醉了的人看着笑他,不知道的人还拿关心的目光去同情他。偶尔也会有人上前讨问哭那般伤心为啥……

醉酒人有醉酒人的故事,故事中有让人可以流传一时,或者很长时的笑料。

之扬很平静,不哭笑着闹,也不说话。自觉难受,只想吐。

转弯到第二个墙角,之扬没忍住就吐了。之扬清楚自己身边除了妹妹之若,还有是夜开花。本来是努力控制了,想坚持到家。但最终没能坚持到底。

大吐,一口出来全是喝下去的酒水吃下去的菜。那些美味,包括可口的角麂肉,可惜了。

“臭死了!你这个醉鬼……”之若也不忍之扬这个气味,喊着,又骂着自己的哥哥。

之若骂得亲热又可爱,让夜开花听来好笑。夜开花不是没觉着臭,只是忍着。谁叫她扶着的是之扬。

“若若,你回家去拿杯水来。还有毛巾。”夜开花一面替之扬捶着背,一面和之若说。

之若一领命,赶紧往家里跑。

不一会,玉环端了杯水,一手拿着毛巾急急赶来。后面跟着之琴和之若。

“咋又喝多了?”玉环边走边说。

“这个醉鬼,真把我给臭死了。”之若一手捏着鼻头,一手指着之扬,和之琴说。

之琴跑过来,她也不在乎哥哥臭,一直走到之扬身边,又抬头问夜开花。

“姐,哥喝了那么多?”之琴所说的那么多,到底是指多少,之琴不知道,也没人能知道。

“我去后没喝多少,可能开始喝了不少。”

之扬大吐之后想站起来,但腰弯着,完全直不了。夜开花伸手又扶着他。

“来,漱漱口……”玉环把杯子递到之扬嘴边。

之扬说不要,一把推开母亲手里的杯子。杯子差点从玉环手上滑脱。

一边的雪地,两只狗看着他们。它们像是等待着,希望人快点走开。

之扬似乎不认识在场的人,但似乎又没忘记回家的路。大吐之后,开始还不要人家来扶着,把夜开花和之琴的手重重地拨开。然而站不稳,又一个踉跄。

夜开花一把抓住,才没倒下。

“拿雪擦擦他的脸,给他醒醒。”之若想出一个自己认为的好主意。

“你还开玩笑。”之琴说妹妹。

“没开玩笑,以前爸喝醉了,就洗冷水面……”之若坚持自己的观点是对的。

夜开花和玉环都笑了。

“你们先回家。”玉环对两女儿说。

第八章

雪后晴好的天,加上雪光的照亮,让夜幕迟迟未能降落下来。这个辰光,人们多半已经吃完晚饭。

夜开花一家这时也吃过晚饭,除了中午酒醉的阿明。阿明一直没有醒过来,喝多了酒,阿明比起之扬来还要安静。

这样的场合,又是自己家里,家人都在,喝醉了,谁也不会有埋怨。夜开花甚至还笑说他们醉酒的样子。父亲今天也像是开创了先河,说了好几句话。他是掂量着之扬送给他的那包烟说的。

“从来没抽过这么好烟。之扬这孩子还真不错。他是不是赚很多钱了?”

传秀真想把话接上去,问问男人,假如之扬给你做小女婿,会不会高兴得合不拢嘴?传秀把话藏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

海红今天没有多少高兴。她更不想和姐姐对话。

吃了晚饭,海红独自在院子空望了一会屋顶上的雪,也望了天空和旁边的提花山,对面的过云山。要出门的时候,夜开花正端着脸盆出来。

“海红,你咋不洗脸就出去了?”

“不洗。我不去找之瑛。”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可能听不出音来。夜开花听得出来。不去找之瑛,意思是她不上之扬家。

然而,夜开花明白了,她又能怎么说呢。夜开花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夜开花上次听玉环说过后,还特意问过母亲,母亲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夜开花。夜开花含糊其词地回答了一通,既没表示赞同,也未明说反对。赞同和反对都是需要理由。对夜开花来说,反对和赞同的理由,有,也没有。

不要太多的日子,海红也上二十岁了。夜开花除了发现海红喜欢之扬,也看出她身子在变化。海红可能长不出自己这般风韵的身子,但一个瘦弱的影子总算是脱去了。

之扬还是如往常一般对待海红,夜开花也看在眼里。之扬没带特殊的眼神去看海红,夜开花也看在心里。之扬没心思和海红像人家处对象一样相处,那是肯定的。

今天夜开花心情特别好,也是因为之扬。不管怎么样,之扬和自己还是有说有笑。他们之间突然中断的往来,好像又有了某种苗头。

那么明天哪?过了明天还有后天,后天又是怎么样?再往后,甚至还有很多往后,又会怎么样?

夜开花还拿瑞香和阿坤之间的事去和自己与之扬的事做对比。阿坤和瑞香,他们是偷偷地相好。阿坤是要了瑞香的身体,才让瑞香死心塌地地跟上了阿坤。然后让瑞香死心塌地地喜欢起阿坤的理由,其实最简单不过了。

瑞香说,自己就是没有太多去想,一味地就只知道要与他好。到后来还觉得不能没了他。

那么简单,也许也是一种幸福。夜开花觉得自己和之扬之间也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海红出去了,她说不会去找之瑛,意味着不会去之扬家。夜开花回身把脸盆放回厨房,和她母亲招呼了一声,自己去了之扬家。

踏雪行走,没有方向。没有方向,所有的道路都是方向了。海红踏着雪走,心里不能说是冰着,但温度还是相当的低。

这个村子对她来说,似乎越来越不可爱了。如果不是因为过年,不是想趁此机会看到之扬,海红轻易不会回来。

开始恨姐姐。自己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和之扬在一起了,谁知好事中间她横插了进来。乍看不是故意,再看又像是故意。这夜开花,你自己已经是有了婆家的人,干吗还要缠着之扬不放。海红不是不知道姐姐和之扬之间的那份好。

海红也恨着之扬,总是对自己那般亲情,但又不能让自己完全近身。惹得自己进退两难,一颗心悬着,收放都不是。

说好了不去找之瑛,其实之瑛也不一定回家。昨天她去厂里看之瑛了,之瑛忙得和自己说话的工夫也没有。何况即使之瑛在家又怎么样,自己的心事能和之瑛说嘛,说了又有什么用嘛。

海红朝村外走去,向南,很随意地上了机耕道。机耕道的雪被拖拉机碾得一塌糊涂。遮坑两岸的雪倒是很干净。遮坑还在流,但遮坑这时流得无声。那些水也像是暗色的,亮着,那是暗色的明亮,恐怕也是借了雪光的。

没意思透顶,海红还是想想城里的生活。

如今在城里,海红除了嫌工资不够高一点之外,没有觉着不好的地方。同样是在服装厂上班,城里的要轻松许多。轻松对年轻人来说,不仅仅满足了那份惰性,更重要的是能够有更多的时间让自己去逍遥。逛街,走公园,和朋友们一起玩各种好玩的游戏。城里的工厂有专门的礼拜天,各个节日也会放假。不像在固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春节,日日夜夜坐在缝纫机面前。

服装厂轻松,工资不高,曾经也让海红有过念头重新找一份工作。海红曾经去找过,但没找到合适的。再说了,自己也没有什么靠山,想得到一份好的,悠闲的,又是高工资的工作,谈何容易。

这样想着,无聊地想。海红觉得自己是无聊的想。走着也是无聊,心头虽不堵着,但也开心不起来。

也许是因为无聊,心思又转回来了,重新和之扬搭界起来。然而自己一旦想到之扬,夜开花就像之扬身后一只萤火虫,无声却有光地随了上来。

草草地想了一会,还是觉得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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