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夏莲,说,你看你毛手毛脚的,一上来便抢,撕了咋办。夏莲说,看把你兴的,我这就能把你的艺术给撕了。子轩说,可不,你就要给我撕了的。夏莲便缩回了手,讲,你看你牛的,你画了为谁看呢,为他们吗。子轩一时愣了,拿画的手僵在了半空,说,有理,有理。但画还是没再与夏莲递过去。夏莲也不再理他,嘴里哼开了戏,驸马,驸马你醒一醒,睁开眼看一看宝剑下面是何人,你酒醉招来无情念,酒醒后岂不痛断魂。三逢就在一旁乐,也跟着哼,驸马,驸马你醒一醒,睁开眼看一看宝剑下面是何人。子轩就悔了,他说,你看我这是做甚了。三逢讲,你做秀呗。夏莲就不理了他,转身走出了敬士亭。
子轩跌跌撞撞跟出来,他想把画撕碎了,三逢伸手就夺走了,说,干嘛,干嘛,不想要了,可以给我,撕了干吗。子轩便脱了手,任由他夺了去。三逢喜嗞嗞的走了。子轩跟着夏莲在巷里走,左拐右拐便没了踪影,他摇摇头,以为自己的眼花,可睁开眼,仍寻不见夏莲的身影。他想,难道是我醉了,我真的醉了吗,我是这样容易醉的人。他这样想,就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他心里想是三逢,也有着怨气,说,干甚。人却不说话,只是更有劲的拍了他。子轩生气的讲,三逢,你干球甚哩。人却把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子轩就见眼前的一只手,白森森的全是骨。他一时大惊,浑身颤抖一下,人就清醒了,他猛得转过身,却见面前是与自己一样的个人,说,你是谁。那人咧嘴一笑,说,我是你,我是我。了轩就晕了。
三逢来看子轩时,手里提了一篮花,见屋里没人,就把花放在了他床上,嘴伸到子轩耳边讲,子轩,还病哩。子轩睁眼看看他,又闭上了。三逢说,你还装球甚了,快起来吧,你再不起来,人韦总可把夏莲联系上走了。子轩仍是闭了眼。三逢讲,如果自己心爱的女人让别人夺了,这男人还有屁的出息。子轩就恼怒了他,说,你不也喜欢着夏莲,你有甚的出息,你还是大款哩,我可是甚都没有,你少来这一套。三逢也不恼,仍笑嘻嘻的,说,你看你发甚火,好好的就生病了,让夏莲急病了吧,你这个人,也真是心胸狭窄。子轩讲,我心胸狭窄了,我咋就心胸狭窄了,你出去吧,让我独个儿好好休息休息。三逢哈哈的笑,说,我这就走,看看你吧,你看你兴的那个熊样,病吧,越病越牛逼了。三逢就往出走,他是边走边说的,他说,球事,夏莲人约我去她的旅游区呢,两天后就走,本来叫你一块去的,看你病的厉害,那你慢慢在病床上躺着呗,我为这事,前几天刚买了辆新车,今天才上上牌照,你慢慢睡吧,睡上十天半个月的,没人会来打饶你,哥们再见。子轩还强装着,似乎漠不关心,见三逢真走,就一骨碌爬起来,说,好了,好了,今天就出院。三逢说,那是你的事。
子轩死气白赖的要跟三逢走,三逢却没带他,说,人没邀请你,我也不敢自作主张,你还是打电话问问吧。子轩到底没有与夏莲打电话,他的心里没底,说是爱着人家,毕竟未曾表达,也未得到人家的答应,平白无故打电话,那是个啥嘛。他只好眼巴巴的看着三逢开了车离去,而他心里是痛苦的,这种情绪又不可告诉别人,只能憋在心里慢慢消化,直到有一天成为空白。子轩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早晨起来跑步,然后去敬士亭听戏,少了夏莲的剧社,很有些泛味和寡淡,气氛也不如先前浓烈,人们散坐在亭周围,胡琴师漫不经心的演奏着,一些票友高一声低一句的唱,园里湖水边上的鸟就扑拉拉的飞。子轩茫然的看着飞在空中的鸟,想它们是飞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去到夏莲的旅游区。夏莲现在又在干甚呢,她会想我吗。子轩整个人看上去就有些痴痴雾雾的。
敬文是悄无声息的坐在了子轩身边,他轻轻拍拍子轩,是让子轩激灵灵打个冷战,他说,谁呀。敬文就笑,说,子轩,你这咋地了。子轩说,没啥,没啥。敬文掏出根烟给他,讲,没事,你打甚哆嗦。子轩讲,我冷么。敬文便讲,这热的天,你会冷,没病吧。子轩说,有病,有病。敬文就乐,抽烟抽烟,你这状况,很让我吃惊的,你多久成这模样的。子轩就站起身来,他说,市长大人微服私访呢。敬文讲,坐,坐,坐,少扯淡,我这好不容易出来遛遛,别总讲让我扫兴的事,谈谈你的真心话。子轩就重新坐下来,说,真心话呀。敬文点点头。子轩说,你可是吃胖了。敬文便呵呵的笑,讲,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不会说说别的,比如你和夏莲的事呀,你的工作呀。子轩就失望的讲,你想听这呀。敬文说,对,就这。子轩便唉声叹气,嘟喃道,富比不过商人,闲比不过农民,夏干三伏冬干三九,没有尊严没有双休。敬文呵呵一笑,你说顺口溜呢。子轩却仍旧讲,看领导的眼色,想领导的饥渴,为领导当牛作马,给领导寻欢找乐。敬文的脸色慢慢就变了,讲,子轩,你的牢骚不少嘛。子轩忙呵呵的陪笑,说,我随便讲讲,没啥意思。敬文就冷笑,说,子轩,你这还是没甚意思。子轩就忙掏了烟给敬文,说,别想多了,别想多了,我讲我呢,你咋想到你自个儿身上了,你又不是我说的那种领导。敬文呵呵一乐,说,我是多心了的。就接过子轩递过的烟来。他讲,你讲,继续讲。子轩就说,国家的主人,老板的奴隶,工作的机器,双休没戏。敬文讲,你咋又扯到双休上了,子轩便腾的站起来,说,我的市长大人,你还要熟视无睹吗。敬文便愣了,他说,你什么意思。子轩讲,把厂都迁到县城,可工人的吃穿住行,你管过吗。敬文讲,这又咋了。子轩讲,不是停水,就是停电,我们是到了上甘岭了。敬文忽的坐起来,在地上走几步,又坐下,说,讲,你继续讲。子轩却默不作声了。敬文就起身走,他说,子轩,我会细细调查的。然后,他便离开了敬士亭。身后是响起了琴胡声,台上有人在唱,梓童你只顾宠女婿,不管咱皇儿受委屈。
三逢打旅游区回来,十分得意,仿佛做了一回仙,人看上去很是精神,巷里多为有钱人,出门旅游的不在少数,象三逢这样,却实是少见。子轩是嫌恶着,拿了冷眼看他,也兼没让自己去,心里窝着一把火,恨不能生吞活剥他,而三逢浑然不觉,牛逼哄哄的,他说,艺术家,还画妇人像哩。子轩白他一眼,哼哼冷笑两声说,牛逼甚,不就去了夏莲弄的旅游区一下,看了个甚。三逢说,那莲活脱脱的,盘子大的象头牛,又是长在旱地上,也只有那地方才有,活该夏莲要发了么。子轩说,她不是跟着任琳混嘛。人任琳行,她怕危险。三逢说,你懂个甚。日日在流水线上熬,你是颗螺丝钉哩,你哪懂那多的道理。子轩呸的吐一口唾液于地上,说,狗眼看人低。
三逢说,你不要不满意,我知你有多少斤两,别老拿自个儿当个人物。你看看咱巷里,哪个人提留出来,他不比你强,人才是人物哩。子轩又呸的吐了一口,讲,你个狗日的,老作贱着个我,你球不就有几个钱嘛。三逢呵呵一乐,说,你看你就象个木乃伊似的,咋,刚出土呀。这是什么时代,资本时代,有钱了,他才可以叫人物,钱是啥,资格、实力。别老钻在画纸堆里,也要看看自己走的路嘛。你看人周兰坡,现在,一尺画都两千了,你有人那水平吗,别不服气,钱就是档次,社会地位,你行,也不用当那个烂工人了,不要不开窍。子轩一时无精打彩,他让三逢说到了痛处。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十一
夏莲隔几日打旅游区回来,要组织巷里人去看一下,人说,夏莲呀,你那地方叫个甚,在哪儿呢。夏莲说,也不是我的,是任琳弄的。人们就想起来了,说,和运秋似的,写诗的那个女诗人吧。夏莲点点头,说,是呀。人们眼前就出现了那个永远洒脱而又年轻的女人来,说,这女子,真能折腾。夏莲也只微微笑,说,那地方好的很啊,成片的草原,还有大大小小的海子,一望无穷,清澈的溪水,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千奇百怪的石头,美的很哩。在都市活的烦了,郁闷了,去那地方走走,真个是心旷神怡。人就说,叫个甚。夏莲笑了说,荷悠的抽,抽完了,他把烟向空中吐一个圈说,我是说你们不是一般的凡人哩,你们那个神呀,让巷里所有的人都刮目相看了。特别是子轩,传的快成了有特异功能的超人了。子轩就说,三逢,你呀,那张嘴,上下两张皮一碰,你就编出故事来了,你省省吧。三逢深深的吸上一口烟,说,我怎么是编故事,这可是很多人看到了的,我红口白牙的,咋会胡说八道哩,子轩,你就伤心上一回吧。这次石头上还出现了夏莲,我他妈豁出去了,我球把我的坐骑给了你,有夏莲作证呢。
夏莲说,听见了吧,你看你牛的,三逢坐的是甚车,你清楚吧,那是奥迪哩。三逢就向夏莲使眼色,他见夏莲没反应,又连连向她摆手,夏莲却直杵杵的冲三逢讲,你又是使眼色,又是摆手的,要干甚哩。三逢嘿嘿的笑,说,热,热嘛。夏莲说,你谝也不会谝,以为我不懂嘛,心疼你的奥迪哩。三逢说,不心疼,不心疼,我哪会在乎三二十万的个东西,二百三百万的,在我面前那也是个毛毛雨,我球在乎辆奥迪车,你滴吧,只要滴下一滴泪来,我二话不说,你把车开走,归你了。说完,三逢假装洗鼻涕,扭了头咬牙。他是心疼他的奥迪车,但为了博取红颜一笑,只能忍痛割爱了。可子轩却讲,你这大话又好讲,吹多大的牛,我也不会开车呀。三逢说,不会开,那你请人开呗。子轩说,我球连我自己的工资都按时开不了,我请人,现在人司机工资比工人高,我还得请得起,你逗我玩呢。三逢说,我逗你玩,我大老板,我,是随便开玩笑的嘛,不就一辆车,他妈的,我这亏大了。他后面的声音较低,夏莲仍是听得清楚,说,你亏甚哩,吃喝玩乐,哪回不是大几千的,哪一年又不花个奥迪,别抠门了,你是谁哩,北都大名鼎鼎的煤老板,连市长都让你三分哩。三逢说,你是说敬文,他让我,他是严于律已,也严于律人哩,他让我三分,是我畏他三分呢。夏莲说,不管咋说,那你都是大名鼎鼎的人,在北都是说一不二的人。三逢说,拉倒吧。我躲敬文还躲不过来呢,但我说一就是一,从不说二,今天我就舍出去了,子轩,你球滴吧,你不愿要车,我可以把车作价与你。子轩却始终掉不下眼泪来。
夏莲看着那块光溜溜的石头冲三逢讲,你又作弄我了吧,编了故事,让子轩在我跟前显派吗。三逢说,天地良心,我敢作弄你,我只糟践我自个儿,我也不敢作弄你嘛。今天子轩流不出眼泪来,是他不伤心,狗日的现在是得意着嘛,他牛逼起来了,看我求他嘛,我操,兴得他。夏莲说,别尽吹了。三逢就指天发誓的,说,我吹了,我就见了狗让狗咬我,见了小人让小人咬我。这世上就他妈属狗与小人教人害怕哩。算了,咱也不用他伤心了,让他高兴呗,我今天请客,咱上馆子去。子轩说,要去你们去,我心里烦的很,我要清净清净。三逢说,咱今天上饺子馆哩,你不去,那受损失的只能是你。子轩说,损失几个饺子算什么,我今天不是连辆奥迪都损失掉了,我还在乎几个饺子,你要诚心让我吃,你把我那份喂了猫好了。三逢说,我日你爹的,你狗日的倒大气,我他妈的喂王八去。子轩说,你喂甚都行,我是不去,我家里的炸酱面我都吃不完,我吃你顿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