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露带着小慈上楼。
“为什么要告诉迟浩?”李明露和小慈上楼后,许振昌质问徐薇。
徐薇沉默了半晌。“他有资格知道。”然后这么回答。
“错了!”许振昌厉地皱起眉头。“他是最没有资格的人!”
徐薇盯着他,叹了口气。“随便你怎么说吧……命运注定会相遇的两人,就会以各种方式开始他们的缘分。就算不然……事情也总要有一个结束。”
许振昌愣住,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
“可是,有一件事很奇怪。”徐薇疑惑地皱起眉头,然后喃喃自语:“我并没有把明露住哪一家饭店的事告诉表哥……”
“他有钱有势,既然知道明露回台湾,要查这种小事简单得很!”
“可是,我总觉得很奇怪。”
当时她告诉迟浩,李明露回台湾的事,迟浩的反应冷淡,她原以为他已经忘记李明露是谁,怎么也没料到迟浩会找上门。
“没什么好奇怪的!像他这种人要的只是掠夺,过去得不到的,现在有了机会,就会想尽办法占有!”许振昌嗤之以鼻。
“振昌,别自以为正义,以自我的观点去仲裁一件事是最不可靠的!你跟我都不是天神,有什么资格揣测或过问别人的事?”徐薇的语气有浓浓的遗憾。“十年前……我就是犯了这样的错误。”
“所以你不该太鸡婆,把明露的消息告诉迟浩!”许振昌哼道。
徐薇愣住,然后叹口气。“也许,要你明白是难了点。”讪讪地往下说:“当年我插手管别人的事,还自以为自己做了好事,却不知道重重伤害了别人。”
她指的是把赌注告诉李明露,导致李明露音讯全无一事。十年来她一直担心她已经自杀死亡,或者流落在不知名的地方,一个人孤独病死或堕落……
因为这件事她后悔了十年,也自责了十年。
“别一直重复告白你的罪恶感,你怎么知道告诉迟浩不是另一个错事?何况迟浩已经有老婆了!”许振昌不妥协地道。
徐薇无语。表哥是已婚了没错,可是……
“别让你的罪恶感害你做下另一件错事!”许振昌不以为然地警告。
晚上李明露和小慈刚在餐厅吃过饭,要回房间的时候遇到迟浩,和他同行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人是徐薇,另一人正边走边拿笔在抄东西。
徐薇举手跟她打招呼,她回了一笑。同行另一名打扮入时的女人,好奇地望了李明露一眼。
迟浩对三个人说了几句话后,便大刺刺地走过来,一点都不避嫌。
“吃过饭了?”心不在焉地随口发问,顺道挡住去路。他注意到沉默的小慈。“你女儿?”
“叔叔好。”小慈如往常一样有礼貌地问好。
“小慈,你先回房间,妈妈等一会儿就回去。”她温柔地对小慈道。
小慈点点头,自己搭电梯上楼。
“干么?我是瘟疫吗?不介绍你女儿让我认识?”他哼笑,以言语挑衅。
“到这儿来不太好吧!你是这样怠慢客人的?”没理会他的话,李明露看了走向餐厅的三人一眼。
那其中有一个特别人物。
她认出其中有一位是“迟太太”,李明露在报上看过他们的婚妙照。
“你那只笨猫呢?死了?”他恶意地说。同样没回答李明露的问话。
“‘巴比’年纪大了,脾气又不好,医生建议我们将它寄宿在动物医院。”平静的神情,终于因为他的话皱眉头。
他撇起嘴。“下午我看到许振昌开车送你们回来,你跟他走得很近?”
“不干你的事吧?”她冷淡地回答。
“是不干我的事,我只不过替小慈的父亲问问!”他仰着脸眯眼看她,再度挑衅。
“那更是不干你的事。”她声音更冷,却对着他微笑。
“啧啧!”他从鼻孔里发出嗤声。“男人一不在身边就爬墙,可见那孩子的父亲对你而言不够重要,当年我认识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她眯起眼,笑容冻结在嘴角。
他夸张地挑起眉。“是什么力量,让你变成这么不道德的女人?”故做讶异地问。
“我不知道你也讲道德?”她忽然由衷发笑,眼底充满调侃。
迟浩忽然沉默,定定地盯住她。“什么意思?”
她止不住笑,只觉得更讽刺。“你有道德吗?十年前没有,现在培养恐怕太迟了!”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你真的很恨我!”终于下了结论。
“恨你?不,我说过了不恨你!”好不容易止住发笑的冲动,她轻佻地说:“一个有了妻子的男人,却丢下妻子不管,莫名其妙跑来关心另一个女人出不出墙……身为名人的你,不怕惹来闲言闲语?”
“有闲言闲语的话,你也是当事者,除非你想出名!”
“仰仗你的臭名?谢了,不必!”说完话,她转身就走。
这几年他的花边新闻没断过,所谓的“迟太太”,恐怕也是一个伤心人!
迟浩迅速抓住她手腕。“现在旗鼓相当了,是吗?”他扯开嘴角,笑容却很僵硬。
“旗鼓相当?”一丝笑容始终挂在她嘴边。“是指哪一样?玩火?还是打赌?比起你来,我还差得远了!”她甩开他的手。
“你永远忘不了打赌的事。”他盯着她,眸光突然深沉起来,若有所思。
“打赌?”她伸手,撩开头发。“有什么大不了的?有谁会一辈子记得一件没意义的事?说得真好……只不过是一场赌注!”
笑着丢下话,她转身上楼。
他站在楼梯口,瞪着她的背影。
“浩……那是谁?”张洁走过来轻声问丈夫。
“没事。”他转身往餐厅走。
皱紧的眉头不曾松开,迟浩的脸色极为难看。
回到台湾后李明露似乎变得特别忙,晚上十点小慈已经上床睡觉,房间的电话却响起来。
“喂?请问找哪位?”
不想小慈被吵醒,电话响不到一声她已经接起。
“李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
“你是——”
“敝姓张,单名一个字。我是迟浩的妻子。”简洁有力的自我介绍。头衔是“g.m”集团总裁的妻子。
“你我并不相识。”她话说得直接,不管张洁的目的为何,单纯地只想推却掉陌生人的骚扰。
“我想和你聊聊——”
“现在很晚了,不太方便。”她直接拒绝。
“李小姐,我会给你一笔钱。”张洁忽然说。
李明露以为自己听错,在电话这头愣了半晌。
“你放心,钱的数目不会太少。”对方的沉默,让张洁误以为李明露等着她开口表态。
“钱?”一种可笑又伤感的情绪忽然在她心底发酵。“四年的婚姻生活,面对丈夫的不忠,你一直是以这种方式来摆手另一个女人的?”她尖锐地反问张洁。
一个女人的不幸起因于对男人的纵容!十年前她已深深觉悟了这点。
“李小姐,我有我的苦衷。”过了半晌,张洁落寞地回答。
张洁无奈的声调勾起她的悲悯。
“我跟你丈夫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花钱收买我,信不信由你。”说完话就挂上电话。
沿着墙面滑下,慢慢瘫痪在电话机旁,脸埋在两膝,两手压着发痛的心口,久久、久久……就维持着这个姿势。
“张洁打过电话给你?”
李明露闭着眼睛在酒店的目光室晒太阳,迟浩忽然走过来问。
睁开眼,一瞬间刺眼的阳光啄痛了眼睛。迅速闭起眼再睁开,终于适应了目光的强度。
“你的纪录大恶劣,身为你的妻子,给钱是另一种无奈!”从躺椅上站起,她边走边说。
小慈在房里午睡,日光室里空无一人,难得悠闲的午后,又让他破坏。
“张洁要给你钱?”他眯起眼,眼光冷下来。
“除了钱,难道你还给了她什么她只能利用金钱买回她的婚姻。”她冷淡地回视他。
”他忽然笑出来。“别这么愤世嫉俗的模样!以前你的冷静到哪里去?”
“有一句台湾话叫‘软土深掘’,冷静是用在讲理的人身上!”她回敬他。
他仰头,吐出一口气,经过这几回交锋,已经不再为她的怜牙俐齿惊讶。
“我跟张洁从来没有结婚。”他忽然说出惊人的内幕。
“这种谎言只适合骗十一七岁的我。”她百分之百不相信。
全球大报都刊登了结婚消息,两大集团合婚,不会是儿戏。
“纯粹是利益联姻,‘张氏’集团有我们要的东西。”他简单解释。
这其中有另一个理由、更深沉的理由,他却没有说明……
“是啊,我忘了,你喜欢下注,怎么可能有真感情!”她讥刺地说。
“利益联姻”四个字让他反感。‘
十年前、十年后玩同一种把戏,不同只在换了另一个花样。
迟浩发出一声无奈的嗤笑。“随便你怎么说!总之,我跟张洁结婚前已经先签了离婚证书,我们之间并没有实质的婚姻关系,更没有义务。”
他三言两语简单解释完和张洁的关系,过分冷静的语调听起来显得有点无情。
“结婚前就离了婚?大概只有有钱人想得出来这种把戏!”她伸手撩开长发,语气轻佻地问他:“游戏规则又是你订的吧?我怀疑张洁怎么会肯!”嗤笑着,略带不可置信他疑问。
“张氏集团经营不善,张洁来求我帮她。她有求于我,自然会同意我开出的条件!”他不否认游戏规则确实由他来订。
“实力雄厚的‘g.m’和‘张氏’两家联姻,‘g.m’不负责任何‘张氏’的债务,却能稳定‘张氏’股东以及债权人的心。”迟浩往下说。
她伸手,撩了撩了长发。
他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从第一回在楼梯再见面那一次开始,这几天来他看了很多次。
“这是你的私事,你不必告诉我。”她退了两步,一转冷淡地说。
他的目光从她原本已经很整齐的长发移到她脸上。“经过四年,张氏的财务状况已经稳定,近期内我会宣布和张洁离婚的消息——”
“我说了,这是你的私事,我没兴趣知道。”
她想走出日光室,他却挡在门口,甚至关上门。
“你还没告诉我,有关小慈父亲的事!”他问。
“那是我的私事,没必要回答你吧?”
“我的私事换你的私事,很公平!”
“公平?”她像是听见笑话。“这句话会从你目中说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迟浩僵住,表情有点不自在。
一直以来都是她处于被动劣势,主动反击,他脸上的难堪却成了一种讽刺——
那意味着他确实心虚,确实有心伤过自己!
“那间大屋还留着吧?”她突然主动问起来。
“嗯?”
“大屋还留着吗?那片玫瑰园呢?”
迟浩盯住她,半晌才回答:“还留着。”
“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
“为什么我是属于夜晚的?”她问,语调听起来像是随口而问。
他盯着她看,一会儿终于低声轻道:“没有阳光,能在夜晚生存下来的花,有最强的韧性。”
“所以可以任意伤害,反正就算花萎哉地问。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别激动,先坐下再说。”他看了四周一眼,暗示所有的人都在注意他们。
“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没理会他,她迳自质问。
“这么说就太伤人心了。”迟浩一脸哀悼状,眼神可一点也不悲凄。“我不是说过了,我并不知道公司签下的人是你。”
她眯起眼,不相信他。
接收到她怀疑的眼神,迟浩正了正容,认真起来。“我是从来不看小说的!说得俗气一点,我是一个生意人,纯粹站在做生意的角度。”
“不看小说?既然不是书友,我一个小作家,哪来的力量请得动大老板出面?”她很快挑出他的语病。
他微笑,不疾不徐的说出一句让人气结的话。“我心血来潮。”
李明露怔住,瞪住他好半晌……
下一个动作是忿然转身离开。
第九章:
李明露找许振昌,问他知不知道老板是迟浩的事。
“迟浩?”他错愕的表情,显然不知情。
“算了,我想你什么也不知道吧!”胸口莫名地沉重,像一块大石压着透不过气,开始后悔回台湾。
她不该回来的!
“发生了什么事——”
“你能帮我订到机票吗?我想尽快回加拿大!”她问许振昌。
许报昌沉默了好半晌,终于说:“我有朋友在航空公司工作……应该没问题。”本来想开口留住她,却提不出勇气。
“谢谢……麻烦你了。”她由衷地说。
“突然急着走,是为了迟浩?”乍听她说出版社的大老板是迟浩,他也很意外。
她没回答,却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出版社之前的老板是谁?”
许振昌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好像是‘惠桥’公司的老板……”
“不是出版界的人?”“惠侨”是国内一这有塑化公司的名字,跟出版业根本扯不上边。
“是啊,详细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许振昌望着她沉思。“知道是迟浩,你打算怎么办?”
她抬起眼。“为什么这么问?”
“我知道……你们十年前发生过的事——”
没等他把话说完,迟浩撇开头,拒绝听下去的态度非常明显。
许振昌忽然冲动地抓住她的双肩。“如果你还在意以前的事,我可以想办法替你把合约拿回来!”
摇摇头,她推开他的手。“算了……反正只是合作的关系,只要我回到加拿大,他忙他的事,我写我的稿,不会有交集。”
“可是…”
“振昌,”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许振昌呆住。“谢谢你关心,我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
她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沮丧。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文字是他的事业,他对措词非常敏感,当然了解她的意思。
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是朋友吗……那也很好了!”
以前连朋友也不是!她一直太保护自己,一直太冷漠。太有疏离感。
主动握住许振昌的手,她轻声道:“谢谢。”
“不要一直感谢,你已经说了太多谢字。”再叹口气,这又是另一种疏离。
她微笑,放开手。
“要是订到机票,你不在的话,我会交代给酒店的柜台。”许振昌道。
想再说一声谢字,突然打住。“有空到加拿来玩。”换了另一句台词。
许振昌笑开脸。“一定。”
送他到停车场,回到酒店大厅,远远地看到迟浩在楼梯扶手边,阴沉地瞪住自己。
她视而不见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公然和男人在大厅里拉拉扯扯,你不怕小慈看到了,对她会有不良影响?”他悻悻然地说。
在楼梯上停住,李明露回过头瞪住他。
“等到孩子懂事一点,要是知道自己有一个这么不道德的母亲,可能会心理受创啊!”他意犹未尽地往下说。
“那真要庆幸你没有小孩,要不然依你换女友的速度,那个孩子‘心理受创’的程度肯定比小慈大!”她轻快地回应,比他恶毒一级。
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