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来人在苏晴母亲的墓碑前站定，收起黑色的大伞，露出一张布满皱纹沧桑的脸。
躲在后头的苏晴，偷偷露出一双眼，当目光触及那抹年迈佝偻的背影时，内心涌起一股温暖，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原来还有人记得他的妈妈。
来人是苏家曾经的老伙计刘妈，自从苏晴进苏家起。刘妈就在苏家干活，只是几年前随着外出打工的儿子去了北方，刘妈此时的出现让苏晴内心飘起一股疑惑。
只见刘妈从手边的篮子里取出菊花、香烛和冥纸，嘴里念叨着：“纤云，我来看你了。走了那么些年，你还好吗？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一只腿迈进黄土，就总是想以前的事，是我害了你啊。如果不是我，你当年早就带着小晴离开了，小晴也不会受那么多年的苦，你也不会被太太逼死。都是我做的孽啊。”
苏晴一双美眸瞪大，身子恍如从云端坠落，她不停挣扎，不停甩头，可是脑子里一直是流妈那句“你也不会被太太逼死。”
树林里传来的响动，刘妈警觉地抬起头：“谁？”当苏晴的身影慢慢移动放大在刘妈的瞳孔里时，刘妈张大了嘴：“小晴，你怎么会在这？”随即从苏晴苍白泛青的脸上意识到了什么，拔腿就跑。
“刘妈。”苏晴急迫地拽住刘妈的手，千言万语想询问，却哽在了喉头，她害怕心里的那个答案被印证，仿佛她的那么多年完全是个笑话，心里一种窒息的痛在蔓延，她抬头望进刘妈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刘妈闪躲着苏晴真挚的眸子，急切来开两人的距离：“小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碰”一声清脆的响声，刘妈瞪大眼睛望着眼前单薄的女子，膝盖一曲，跪在了自己面前，急忙去拉扯：“小晴，你这是干嘛？你快起来啊。”
苏晴嗓音颤抖，死命拽住刘妈的衣袖就像是捉住最后一更救命稻草，泪腺如同永不止境的泉眼往外冒，“我求求你，刘妈，求求你，求求你……”
她只是机械地重复一句话，目光急切而期待。
刘妈微微概叹一句，她也是即将进棺材的人了，本想把自己的罪孽带进棺材，看来是老天不如愿啊。她两手反用力，将颤抖的苏晴扶起来。
苏晴双眼被泪水蒙住，不自觉又抓紧了刘妈，生怕刘妈消失。
看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仿佛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般脆弱，刘妈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颤抖：“刘妈不走，来我们换个地方，这些事也许你妈妈不想再听一遍。”
苏晴心头一紧，瞪大眼眸：“你说什么？我妈妈她知道？”
刘妈脸色窘迫，点了点头，扶着苏晴来到墓地另一侧的树林。
刘妈扶着苏晴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她颤抖的手，轻轻开口：“你应该不记得了，其实你才生下来就被抱回了苏家。”
苏晴手明显一缩，大大的眼里写满茫然，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么一段。
刘妈搂了搂她的肩当做安慰，又继续道：“当时你爸爸是厂里的主任，你妈妈是车间里的工人，人长得年轻又漂亮，接下来我也不说了……可是后来你妈妈知道你爸爸有家室的时候，已经有了你，当时苏太太不能生孩子，他们正打算领养个孩子，你妈妈生下你，你就被抱回了苏家。”
刘妈望着苏晴眸子里破碎的悲伤，实在是不忍心继续下去，可是话已经出口，也收不回来了：“你妈妈生你时差点雪崩，花了很长时间才疗养好，我当时就是被你爸爸派去照顾她，所以知道这些。等她身体好了，她总是来找你爸爸闹，要把孩子要回去，结果有一天撞见了苏太太，你爸爸知道事情败露，就说是你妈妈勾/引她，苏太太当时激动昏倒，却没想到查出怀了身孕，你爸爸就把你和你妈妈打发走了。”
“等等，既然我和我妈妈都走了，为什么我后面还被送回了苏家呢？”
“哎……”刘妈叹了口气，“你妈妈一个未婚生子的女人带着你，受尽了很多苦，当时实在是没办法，你外公工伤被砸断了腿，需要大笔钱手术，你妈妈也是没办法才找上门的。”。
苏晴凄婉一笑，那抹笑和满脸的泪痕显得格格不入，又是这种悲情的戏码，为了钱放弃了孩子。
“我不知道他们当时是怎么谈判的，只知道苏太太说孩子留下，但是要你妈妈永远消失在你面前。可是我不知道，你妈妈都带着你外公消失了，可是苏太太还不放过他们。”
“刘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偷听到苏太太的电话，她只给了你外公付了第一笔手术费，后面的钱就没了着落，你妈妈来找她理论，然后回去的途中就被汽车撞了……”刘妈哽咽着说完这一番话，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刘妈，这和你没关系，你不要自责了。”即使心里被满满的震惊压地喘不过气来，苏晴还是泛起一抹心力交瘁的笑，拍了拍刘妈的手。
难知刘妈像是突然崩溃了，泪腺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涌而下，拼命摇头：“不、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心疼你妈妈，所以总会照顾她，和她保持联系。苏琦当年病得很重，你是苏琦的姐姐，当年苏太太就是考量到也许以后用得到你，才准你进门的，不然苏太太那样一个人，怎么允许自己人生里的污点整天在眼前晃悠，都怪我，都是我把这层关系分析给你妈妈，保证你在苏家不会出事……你妈妈才……”
“够了、刘妈我懂了。”苏晴闭上空洞的双眼，好一会儿才克制住心里的汹涌澎湃，再睁开眼睛时，仿佛下定了决心，异常的坚定：“刘妈，最后问你一件事？”
“什么？”
“当年我妈和苏太太做交易的时候，苏先生知道吗？”
“呃……这个。”刘妈支支吾吾。
“好了、我知道了。刘妈，你照顾好自己，今天的事不要对第三个人提起，你还是早点离开a城吧，和儿子好好地生活，不要再回来了。”
“小晴？”刘妈充满了诧异，她本来以为小晴会带着她去找苏太太算账的。
苏晴转身，泛起苍茫的笑脸：“他们是高官和富家女，我一介平民百姓是斗不过他们的，刘妈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也谢谢你曾经照顾过我们母女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