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肯:“我还走得动!”谁都知道长时间徒步登山,对大人来说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况且馒头才5岁。我知道他的倔强和逞强,因为他嘴里一直碎碎念要保护我。
野地的潮湿直往上窜,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不时有蝙蝠飞过,我和馒头谁也没有尖叫出声,害怕惊动夜间行走的动物,神经却崩像一根弦似的。馒头认真拿着电筒,照脚下的路,我们不得不步步为营。远处突然出现明亮的探照灯,我警惕的把馒头按在身前,那束光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还没有等我看清,馒头就挣脱我,朝光源的方向跑去,稚嫩的声音大喊:“papa!”
2分钟后,聂辰一只手提着探照灯,一只手抱着馒头,向我走来,我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他放下探照灯,紧紧的搂着我。我真的吓坏了,和馒头趴在他肩上一左一右的放声大哭,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温柔的声音传来:“乖,不哭不哭,有我在!”我产生了一种幻觉,这句对馒头安慰的话仿佛也是在对我说。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五年前被哄骗的梦。
直到从优山美地景区出来,聂辰才肯松开我们交握的手。
坐在聂辰车上,我发现,他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稍显凌乱的头发,皱褶的衬衫和平时的他反差很大。
馒头在回来的路上,因为太累,已经趴在聂辰身上睡着。此刻,正在我怀里打小鼾。
聂辰俯下身,把我还给他的外套,搭在馒头身上,捋了捋他的头发,突然说话:“下次,不要让人这么担心。”
我点点头。心里很不是滋味,要是聂辰不来找我们,那片森林我们要怎么走出来呢,说不定我连馒头也保护不好。
他转过去,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盯着挡风玻璃前面的路,平静如水的说:“雨嫣!”
“嗯?”
“是papa,还是uncle,我都没关系。你别怪馒头,他还小,什么都不懂。”聂辰跟我说过很多次,却从来不像现在这么认真。
我没吭声。思绪就像时光倒流一样回到5年前,馒头还是婴儿时候就和聂辰很合得来,我不得不承认聂辰哄小孩的技术一流,每次他们一起玩过以后,馒头都会兴奋的睡不着觉。馒头最喜欢的人是聂辰,聂辰也丝毫不吝啬他的爱。馒头从牙牙学语开始就叫聂辰papa,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为此我对他发过很多次脾气,说不是papa是uncle,这么多年下来,馒头渐渐大了,也知道我不爱听他叫papa这个词,便开始有所顾忌。而我和聂辰的关系,从认回他那天开始,就止步不前。
他沉默了半分钟,又说:“是朋友,还是别的什么,我都没关系???”
“聂辰!”我突然阻止他,不想他继续说下去。
“我在!”
我稍微平静了一下,和缓的对他说:“聂辰,我差点和别人结婚,馒头也不是你儿子。”
“我知道,那有什么关系?”
我深吸一口气:“我以为我会在千千万万人中一眼认出你,结果不是。我以为离开晨曦是为他好,结果也不是。”
“错不在你!”
我自顾自的说“我觉得自己很糟糕,让要结婚的人都没有结成,好像晨曦,萧言,还有你。”
我仰头望天,透过全景天窗的玻璃看出去,黑夜下的星子像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在微风中颤抖,摇摇欲坠。我突然觉得一丝伤感,那么多年了,我从来都是逃避的态度,一听见他说关于我们的苗头,就会第一时间打断。也许从我知道真相的那天开始,我就彻底明白和聂辰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靠一个残破的身体和一段七零八落的回忆,我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我想,既然好好的时候错过了你,现在就更不应该拖累你,不然我们???错过就让它错过了。”
他一脚紧急刹车。我和馒头差点冲出去,还好他用手护住我们。我知道他很少情绪激动,这一次是真的发脾气了。沉默片刻,他无奈的说:“你怎么会这样想?馒头不是负担,你更不是!”
“聂辰,5年前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哪一句?彼此幸福,还是各自珍重?”
“我们不聊了好不好?”我突然有点被刺痛了,再一次终结了这个话题。闭上眼睛,枕在椅背上。我花了5年时间去等待,自以为聪明的找到了,然后奋不顾身,却落了空。我又花了5年时间去遗忘,当我们真正走在一起的时候,换来的却是心酸。我们其实谁也没有幸福,谁也没有为彼此珍重。
车子稳稳的停着,并未启动,他平静的语气透着淡淡的忧伤:“累了是不是?”
我摇头。
他探过身子把背椅往下调到让我舒服的位置。愣了好一会儿,问:“膝盖痛是不是?”
我依旧摇头,偏向窗户,右边眼角不多不少的一滴泪,不知不觉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憎恨才算不拖不欠
银白色的月光隐没在无边无垠的晚空里,我闭目,以防飕飕的风吹得两眼通红。
春季运动会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快听!念你的了。”若亚用手肘碰了碰我。
“高二五班来稿!你们就像六七点钟的太阳,从四面八方升起来,在白色的跑道中点点凝聚。勇士们,这是速度的挑战,意志的拼搏,胜利在向你召唤,只要撑过20秒···”
大喇叭里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戛然而止。
“···”
“···”
“···”
萧言颤抖的发声:“是~男~人~就~撑~过~20~秒~”
“啊!”我猛然站起来惨叫,“谁把我恶搞的稿子交出去了!”
“额,是我!不是要投稿?”聂辰举手惊讶的问我。
若亚竖起大拇指嗔怪道:“你太有才了!”然后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我抓抓头发,额头硬生生多出两条黑线,突然间恍然大悟:“好啊,你们故意的!”
“高二五班来稿!运动健将们,跑吧,追吧,有多少次挥汗如雨,多少次呐喊鼓劲,多少次重头再来,才能越过重重障碍和陷阱。只要你不被追上、绊倒、撞墙、沉湖、坠崖就总有一天能够逃出生天···”
萧言继续抖动嘴唇:“神~庙~逃~亡~”
若亚东倒西歪的咧着嘴在石梯上咯咯直笑。
聂辰似笑非笑问我:“你还写了什么?”
“还写了什么?”突然眼前一阵凌乱,想了想说,“愤怒的小鸟···”
萧言和若亚乐不可支,然后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