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颖回首,原本蹙在眉间的落寞,化成了唇边的笑,“你好像很习惯小瞧我。”
“哦?”他扬了扬眉,同时将手中为她拿的薄外套递给她。
纪泽颖接过外套,没有穿,只是很紧地握在手中。
“我从小就有练冬泳的习惯。”她有一个绝不允许她在任何方面有失败的妈妈,所以健康也在妈妈的要求范围之内。
他凝视着她神情间淡淡的落寞,相信一定又是什么关于童年的不快记忆困扰到了她。
“这是个非常不错的习惯。”他尽量将语气转得欢快一些。虽然,他并不是一个擅长用这种语调说话的人。
纪泽颖点头,唇边已点上笑。她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没有察觉钟天宠的心思。
“我还有很多的好习惯。”她用映入了星光的深眸仰视着他,“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改变下午的决定?”
钟天宠心上一动,很突兀地扭开了头,动作有些别扭和古怪,似乎怕太快了会伤到她,又怕不做反应会害她误会更深。
“你其实很好。只是,我们……”他实在是太缺乏拒绝人的经验了。说到一半,竟然怎么也寻思不出适合的词来。
“我何止‘很好’,根本就是‘优秀’。只是,你心上已经有了最好的那个。”她自池中收回白皙的双足,再也没有玩水的兴致。
钟天宠沉默不语。就这样安静地看着纪泽颖将小巧的还未干的双足插入凉鞋内,然后很仔细地折好自己给她的外套,非常淑女地立起了身。
“你们认识一定很久了吧?”她安静地问。就像妹妹询问哥哥和准大嫂的相恋过程一般。
“差不多十年了。”他安静地答。仿佛眼前这个亦是相识多年的熟稔老友。
“也是十年……”她垂眸,喃喃自语着。
“怎么?”他不懂那个“也”指的是另外哪个十年。
“没什么。”她摇摇头,“只是想起一首中文流行歌的歌名了。”她又补充,“是情歌,很巧合。”
“是吗?”他自幼便流浪在海外,很少听歌,更别说是流行歌了。
忽然,他想到什么,“你不是音乐演奏家吗?”
她点头,“是啊,有这么一个头衔在。”
“不是应该只听古典乐或是交响乐吗?”印象中音乐家是只听属于他们那些世界的音乐。就像上流社会的人就注定要和同一阶级的人在一起才会有共鸣一样。
“做访谈时,可以这样回答。可其实音乐的本质,不就是七个音符吗?只是复杂与简单的区别罢了。”她笑着道。
他也跟着扬起了唇角。因为突然想起她第一天要去德国买粗粮面包的情景。她的出生和背景是很显赫,可是,这并不表示她就一定会喜欢西式餐厅的豪华套餐。细想之下,钟天宠忽然发现,原来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其实不过就是“复杂与简单”的区别罢了。
“呼,心情好多了。”纪泽颖对着月亮慵懒地伸了伸腰,“我要回房休息了。我的钟大司机,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他颔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直到那抹身影渐渐消失在城堡的入口处,茶眸中的锋利才一跃而出。
钟天宠猛然转身,大步朝着靠近铁门的那片密林飞奔而去。夜色中,矫健的身手犹如花豹般从容而自信。
很快,隐在密林中的那抹黑影已无所遁形。
“小露?”茶眸中的锐利转为诧异。
“好像不太欢迎我。”程小露笑得有些清冷。
“我只是意外。”这里是纪家的城堡。纪泽颖是他要对付的人,组织内部的分工从来都是泾渭分明的,而程小露现在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很明显是欲插手自己的工作。
“要说制造意外,你才是高手吧。”
程小露的语气中含着那样浓重的揶揄,钟天宠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你是不是听小伍说了什么。”
程小露目色中忽然流露出冰冷都掩不住的痛来,“天宠,别人说什么不重要,关键是,你做了什么。”
“那只是个意外。”他淡淡道。
“意外?”程小露讪笑着,“是那个吻?还是纪泽颖?”
“小露。”他叹息过后,又忍不住露出笑来,“你在吃醋吗?”
“我……才没有。”程小露避开他茶眸中的温柔,“我只是害怕你办砸了事情。”
“小露,我始终都很清楚自己和她之间的位置。她不过是一时新鲜贪玩罢了。”他说得很慢,尤其“新鲜贪玩”四字。茶眸黯然,只因为他明知道那不仅仅是新鲜贪玩。
“小伍那里有你们的照片,相信老板很快就会找你了。”
他笑着面对她的一脸清冷,“你是因为担心我,才特地来的?”
“谁担心你?我是来找‘沙漠公主’的。”程小露冷艳的眸中没有太多的讯息可寻。
“‘沙漠公主’我会找到的。”茶眸越过面前人,望向她身后那片静谧的密林。曾经,他从房间望着这片果园,希冀能与程小露把臂同游。可现在,一触到这片果园,关于与纪泽颖共处的那个清晨便在脑海不断重现着。他自己都开始疑惑了,难道不知不觉间,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