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镇定了一下,尽量态度自如地跟同学们寒暄着走过去,然后更为态度自如地望向沈墨:“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他似乎想回答,张着嘴却没发出声音,林旭赶紧接上:“上次忘跟你们说了,这次聚会就是为沈墨组织的,他过来出差。”
我“哦”了一声,心道你哪里是忘了跟我们说呀……
不过他们更愿意关注八卦的心情让我轻松了不少,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更希望他们不要提我家的事。
旁边一个男同学则对我笑得意味深长:“你还说呢温晴,听林旭说你过来都快半年了,居然都没跟我们说,我们早该给你接风了。”说罢看了慕梓一眼。
因为我们要来同学聚会,慕梓就也叫上了张渭和陆云波,此时我一点都不意外地听到他们俩笑眯眯地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大约因为沈墨在,他们调侃起来更是不遗余力——
“还用说吗?人家是冲着某人来的啦!你们算什么?”
“就是,幸亏你们早点把她抓住,否则到时候她通知你们她在这里的时候就直接管你们要红包了!”
我想,只有张渭和陆云波这两个完全不知道我家的事、又常跟我和慕梓在一起的家伙会认为我冲着慕梓来这里是因为实际上早已暗恋他多年吧。
其他人显然都不会这么想,他们立即联想到了另一件事上面去。
于是,林旭问出了口:“对了温晴,你家的事怎么样了?最近都没看到有什么消息了,”她看了慕梓一眼,“已经解决了吧?”
尽管早已作了无数遍的心理建设与准备,此时我还是有一种骤然坠入真空的感觉。
窒息,失聪,却还是能通过视觉判断出张渭和陆云波面面相觑,看看我,又转向别人,嘴里一直在问:“她家什么事啊?”
我怔怔地转向慕梓,迎着他疑惑的眼神,低下头回答他们俩:“没什么。”
真空状态突然消失,周围分明很安静,可是又好似有被放大的嗡嗡声冲耳而来。沈墨拿起手边的杯子,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杯子旁还放着个打开了的易拉罐,原来还没吃饭呢他就开始喝酒了?
他把杯子顿回桌上,抬起眼睛看向我,脸上已迅速凝集了两团可疑的红晕:“温晴,你家的事情都办妥了最好,要是没有……”他忽然转向慕梓,眼神变得凶狠,“慕梓,你可不能随便玩玩她又不办实事!她为了她家的事离开我和你在一起,这对一个女孩子是多大的牺牲,你要说你不明白,我不把你当混蛋揍到满地找牙我就不是男人!”
我被他一记闷雷震得半天都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倒是陡然意识到身边的气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冰冻三尺。
我僵着脖子转过去,眼睛对着慕梓,却完全没有勇气聚焦。
我低声跟他说:“我们出去一下。”
在饭店外尚算清净的路边,我干巴巴地向慕梓讲述了我家的遭遇,一边讲心里一边万般懊恼却又无奈。这段时间我设想过无数遍同他讲起这件事的情形,每一遍的想象当中我都声泪俱下无法自持,从而激起他无限的同情与怜爱,立即为我两肋插刀,手掌一翻一切搞定。
总之,绝对绝对不是眼下我这般两眼干干始终垂着目光无法与他对视的样子,这个故事讲得连我自己都打动不了,又怎么可能打动别人?
我说话的过程当中,慕梓一声不吭,待我说完之后,他冷着声音问:“这么大的事,早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说来可笑,自来我是优等生,只有他和张渭陆云波之流才会在常常被老师抓住的时候作出这副情态,现在却轮到我在他面前上演这一出。
他等了一会儿,极狠极阴沉地笑了一声,直让人听得心里发寒:“你怎么不说那是因为你是真的爱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之上,而不是你卑微地接受我的施舍、让我们的感情掺上杂质?”
我心里腾的一下:对哦……原来这件事可以有这么好的解释……早怎么没想到呢……
而他现在提醒了我,我能不能说“其实就是那样”呢?
如果可以就好了,可惜我虽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却又尴尬地没无耻到那种地步。
于是我继续低着头,对他说:“对不起。”
他抽了口气,却没听到呼出来的声音,于是接下来这句话,他的语气几近窒息:“你还跟我说你跟沈墨刚上大学就分手了。”
我这才想起这一节,连忙抬头:“那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说!”
这话说完,我面对着他愤恨之中更夹杂着无限鄙夷的眼神,忽而泄气。
可不是么,我这样跟跳梁小丑又有什么区别?既然整个大的骗局都已被揭穿,这小小的细节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但我马上又意识到,慕梓其实很在乎这个,此时此刻他猎猎抖动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分明在说:如果他是在说谎,你为什么早不澄清?
我站在那里,百口莫辩,彻底失语。
事实上,一切都已经完了,再说什么也都不会有任何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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