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还没饿呢?”杨婶笑笑,笑意里显出微妙的心神不定来。
“好香呀,老远就闻到了。”说话的是隔壁阿朱老人的小孙子朱龙,他刚退伍不久,在乡政府上班,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莫德家门前。他将自行车停在莫德的院子里,跨进门来,眼光先热腾腾地落在杨婶脸上,笑呵呵道:“香雪婶,你也在?”
杨婶慌里慌张地站起:“一起吃?”
“好啊,看来我很有口福。”朱龙洗了手,径直在杨婶旁边坐下。
杨婶给他倒了满杯的黄酒,自己也倒了小半杯,莫德也陪着喝少许。
一瓶绍兴花雕很快就见底了,莫德起身取了瓶红酒。朱龙好酒量,一瓶红酒很快也见了底。莫德又拿了瓶,这次,朱龙却坚决不让再打开,声言留着下次再喝。他喝完酒,说了些他在部队的趣事,脸红扑扑地站起来告辞离开。
很快又返回来,递给莫德一把新铲刀。莫德想起,几天前曾托过他给自己带把铲刀的,那个方圆几十里都有名的李铁匠就住在乡政府旁边。
莫德很喜欢这把新铲刀,可以用它铲除院子里的杂草。
杨婶帮莫德整理干净厨房后,也回去了,地里还有活儿等着她呢。走之前,她从早上带来的、用一块蓝花布掩盖着的竹篮子里拿出几样东西:几个新鲜的玉米棒、一瓶红艳艳的辣椒酱、十来个菜椒。
傍晚,莫德拿着新铲刀,铲除了院子角落里疯长的杂草。
铲草的时候,下班回来的朱龙刚好从她院前经过。
“好使吗?”朱龙问道。
“挺利索的,谢了。”莫德抬头,朝他挥了挥手。
“下次要买什么,和我言语一声,不要客气。”骑在自行车上的朱龙愉快地一路吹起口哨。
第一部分第37节:童年往事(1)
第八章童年往事
莫德躺在母亲的床上,她感到了这不可触摸的时刻像水珠一样从她指间滑过,在迷途的时刻,如何才能与那些知道真相的事物相遇?
1。
最初,把屋子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莫德又回了一趟省城,想把留在家里的书籍以及其他一些日常用品搬去梨村。
先从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完了后再去整理母亲的房间。
母亲去世后,莫德一时没勇气去动她房间的任何东西。
总是要清理的,房子也租出去了,过不了几天,租房子的人就该搬进来了。
2。
他是谁?
莫德好像认识这个男人,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到底在哪里?街头?某家商店里?经常去的那家餐馆里?电影里?阅读某本小说时,被描述和想象过的那个人?
依在他怀里的这个漂亮女人又是谁?是某次在火车上坐在对面的那个女人?是人群中曾经有过一次交谈的某个女人?十年前见到过的,或者五年前,或者更远的以前,没有太多记忆的童年见到过的?莫德认真寻找这个女人的影子,就好像寻找一个路过的已经消失了的女人。
没有办法给这两个面孔安上名字和与他们有关的记忆。没有办法认出他们。一点也不清楚,却总感觉有些神秘的似曾相识。
一刻间,莫德看到了自己的慌乱。她在记忆里胡乱转悠,几秒钟的功夫里,莫德竟然到了过去曾经所在的各种场所,让自己重回过去不同的年龄。
他们是谁呀?
他们是熟悉的人,可就是想不起来。
3。
仍旧是他,戴金丝眼镜,穿白色西装,打了黑领结。年轻俊气,但眼神里却深藏着灰色的忧愁,混夹着紫色的不安和逃避。
手里抱了个孩子。
照片背后是一行秀逸的字:小莫德周岁留念。
莫德认识这字迹,是母亲的。
他是谁?会不会是父亲?
不是。父亲这个词在莫德的世界里是个罪恶的存在。母亲告诉莫德,自己年轻时,在上夜班回家的路上,被一个陌生男人强奸,怀了孩子,胆小不敢声张,肚子却慢慢大起来,后来生下来了,那孩子便是莫德。
父亲是个强奸犯,这是母亲亲口告诉莫德的。对那个深夜强奸了母亲的男人,莫德始终怀有一种本能的无法克服的厌恶。
第一部分第38节:童年往事(2)
再长大些,到了十岁左右。
夏天的晚上,楼里的人都坐在阳台上。有桌和椅子摆在阳台上,大家在那里喝茶看夜景。前面就是大街,旁边有卖冰棍的小贩,对面是布店,还有孩子们从这个门跑向那个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