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幻想对腾远来说,已经伴随他整整二十七年,记事起他就时常想像自己哪天一觉醒来,残疾的双腿忽然变好了,他能走了,能跑了,还能跳了,可现实就是这般残酷,一个人太完美上天为了把他与普通人拉平,就要拿走一样他最宝贵的感观或者功能。
另一种说法:他们是生活在天堂,从来没有体会过心痛的天使,为了体验人生,就把一样最宝贵的东西留存天堂来到人间,就像小美人鱼为了变成人追寻爱情而付出了声音的代价。可小美人鱼获得真爱的同时声音就会重新回来,可天使们却不可以,身体的不完整会伴随他们一生,让他们尝尽人间冷暖,才能回归天堂更好的帮助世人。
洗到精力充沛,巍然不倒的弟弟时,妍美把莲蓬头往腾远腿上一放,香皂往他手里一塞,“自己洗!”
腾远见妍美脸红了,忍着笑细致的给弟弟洗了个澡,跟背过身的妍美说:“报告,我给弟弟洗完穿好衣服了,请您继续工作吧。”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看到弟弟已经重新披上了毛巾,支愣着依然不屈的样子,拿过莲蓬头开始给腾远洗双腿,洗到他的双脚时,细致的连右脚那纠结在一起的小脚趾,都一个个掰开用手洗了趾缝,一阵痒痒的感觉向腾远袭来,好爽。
泡脚加洗澡一个多小时就这么过去了,妍美给他吹干头发,擦干身体,抱回床上,自己洗,直到凌晨终于躺进温暖又舒适的被窝。
腾远还没睡,拿着手机一副欲言又止,妍美刚要问,他看着手机中已经变形的脸,“我明天铁定是没法参加庆功会了,我想是现在跟剧组说,还是明早再说。”
妍美想想,“现在说比较妥当。”
“嗯,我也觉得现在妥当。”看向妍美挂在衣架上为本次活动新购的旗袍,刚开口,妍美很体谅的说:“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本来我也不适合参加这种活动。”
腾远心安,给副导演打去了电话,说明原因后,不住跟对方表示,“不用来看我了,真的,就是脸破点皮而已,没有没有腿没事儿,是我不小心,好,谢谢,以后再常联系。”
电话后两人倚在床上看了会儿电影,一阵阵困意袭来,关灯休息。
两人婚后因为种种不愉快,一直过着双人床,单人被的生活,今天也不例外,只不过今天是一张被子,所以两人靠的近一些,灯关了,腾远不经意碰了妍美一下,刚要道歉,妍美却翻身从后面抱上了他,腾远激动的撑床转身,手轻抚上她的脸庞,听到她温婉又忧伤说:“腾远,你这么多年一定受了不少苦吧,我心疼你。”
妍美双腿缠住腾远那双用“腿”形容,不受中枢神经控制,瘫软无力的“面条”,很意外:“怎么又这么凉了,刚刚不是变暖和了吗?”伸手在他腿上,反复磨砂起来。
腾远拉起她的手握在胸口,眼神凝视着妻子,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轻吻额头,轻声道:“没用的,血液循环不好,常年都是冰的,就算三伏天也是从骨头往外凉,我习惯了。”
妍美委屈的哭了,反复的只说着一句话:“腾远,我心疼你!”
妍美有些反常,好像在履行古老非洲部落与南美部族的某种仪式,腾远不知如何询问,唯有抱紧她,用健全的上身给她温暖,用火热的嘴唇给她温存。
慢慢的,腾远的温存把冰封的妍美一点点融化,她的心中就像燃起一团雄雄烈火,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回应腾远,两人不想放过任何一寸饥渴的土地,额头、双眼、鼻子、嘴唇、脸颊、耳垂,一直互吻到胸口,他含着她软糯的唐古拉山,肆无忌惮的索取最新鲜的甘泉,她则任凭双眼被不尽的泪水冲刷仰头低吼,直到腾远的弟弟再次倔强挺立,他像一只双腿被铁链锁死,困在笼中的雄狮,轻吼:“妍美,我要你,快,帮帮我。”
妍美如了他的愿,不过是用双手,他支撑着身体半坐,看到她手中的乳液,无奈的摔在床上。
妍美把手与弄脏的床单被子弄净,与腾远背对着躺在床上,伴着不住的泪水进入梦乡。
转天,两人打点行囊坐上了回家的高铁,一路上两人无言,回到家里,腾远先去了卫生间,而妍美则把皮箱拉去卧室收拾衣服。腾远坐轮椅进来时,就见妍美把结婚时自己带来的衣服码放整齐的放进了皮箱中,听到他进门慌张的“咚”一声响,转身看着腾远,他一手握着轮椅,低身用手翻看下已经重新装好的皮箱,抬头疑惑的看着站在衣柜前的妍美。
“妍美,你要……”
妍美不理他,转身翻看着衣柜好像在找什么,腾远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高声喊道:“叶妍美,我在问你话,你要干嘛?”
妍美掰着他的手,“你弄疼我了。”腾远轻了些,眼神依然坚定,不等到回复不罢休。
“腾远,我想问你个问题。”妍美看着他的眼睛。
腾远反手把卧室的门关上,松开她的手,看到自己握出的红红印记,心里一阵心疼,划轮椅与坐在床上的她双腿紧紧的碰触在一起,盯着她的脸,放低音量,平心静气:“你要问什么,问吧。”
“婚礼那天你家是故意的,而你作为我的丈夫,我妈妈的女婿有没有想过维护我们的尊严与尊重。”妍美娓娓道来,想来已经压在心里许久。
腾远苦笑,“妍美我知道这件事你始终没有放下,这样吧,我带着我的父母,亲自去跟咱妈道歉你看如何,然后我家重新请来亲朋好友再为咱俩办一场婚礼,你看这样解决行吗?”
“……”
“那咱们两家照张全家福登报声明,让全市人民都知道你妈妈是我的岳母,我是你的丈夫如何?”
“……”
“妍美,要不你说,你想让我家怎么挽回这件事,我全部照办。”
“我和陈静出去那天,你妈妈来了是吗?”
腾远的表情疆住了。
妍美拉起皮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