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_慢慢呻吟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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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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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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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捷c作:按键盘上方向键←或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enter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可回到本页顶部!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收藏到我的浏览器”功能和”加入书签”功能!她突然醒悟了,飞转进屋,趴在翁息元身上,大叫一声:“息元!”便扯裂了嗓子哭轰鸣了。那尖厉的哭嚎,刺痛了窗棂上的纸,籁地响起来;房梁上的尘土,一络一绝地落下来。

人们终于听到了这一声撕肝裂胆的哭声。

众人那被压抑的心扉终于敞开了,哗啦地一声全哭倒了。女人哭得呼天抢地,额头磕在硬土地上嘭嘭作响;男人哭得如驴子高叫,呜咽撕扯着呜咽。他们哭,哭旱地上的地萝卜;哭,哭大瓦缸中的s腌菜;他们哭,哭昏黄的油灯挑不亮的生路;哭,薄薄的棉被焐不热的梦境……他们哭翁息元,更是哭自己。

翁上元站起身,“莫哭吧,先入殓吧。”话一出口,先就哽咽了,一控再控终于控制不止,又哇哇地哭倒了。

苍苍高天,浮云掠过,移到屋顶站住了:身下,是一群哭泣的蚂蚁。

……

开始入殡,谢亭云趴在棺身子上不让盖棺;她的头死命地朝棺盖上撞;撞出一个r疙瘩再叠上一个r疙瘩。起初还能撞出清脆的声响,后来那撞音变得很钝了,如铁锤砸在死r之上。她的额头肿胀得如又新生了一个脑袋,r被撞熟了。

抬棺的人开始往墓地走。按老例,死者的未亡人不能随棺到墓地去;但人们已拦不住绝死的谢亭云,她必须随她的息元到墓地去。她已哭得失了嗓,双眼翻出了眼白;两个婆娘架着她,口涎一路滴零,绵软的腿,在土地上,划出长长的一道印痕。

……

一股寒风吹过,卷起一道浮尘。

谢亭云用衣袖拭去青石墓碑上的土,问翁送元:

“支书,我贫农的丈夫也死了,您说,我算个啥”

翁送元一怔,他没听出谢亭云话里的含意,“算啥,这是命。”

“我不是说我的苦命,我是说咱当过地主婆,这次该算什么婆”

翁送元明白了,“你什么婆也不是,是咱的弟媳妇,是咱的大妹子。”说罢,他哽咽起来。翁送元真动情了。

翁家的男人在她翁家的男人死了之后,终于承认了她,她感到了一股刺心的悲凄。她跪在翁息元的坟前,清泪涟涟涌如潮——

“息元,我又成了寡妇了。”

一切都已过去,后岭很快恢复了平静。

翁送元有些心灰意冷。在后岭,他无所作为;在这个偏僻的穷地方,他也无法有所作为。这既是他的性格决定的,也是他的命运决定的。命运给了他这种时势,这种机遇,而不是另一种时势,另一种机遇,他无从选择。走火的枪,可以使他成为功臣;走火的运动,却不能使他成为有用的人。他感到了悲哀。

他不再召集开会,任村里人去干一些自己想干的营生。翁上元去组织他的生产,也无非是传统的牛耕人种;他不会种出个花样来,也没多大意思。多产点粮食,少挨点饿,也就是个肚子的问题,也真没多大意思。翁送元越想越烦躁,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他每天沉浸在酒里,每天喝几两劣质的白薯干酒;凌文静再能耐,就凭她一个小女人,也解决不了他经常喝好酒的问题。还有抽烟,他抽不起好烟,也不愿意抽烟卷。他在村里找了一块地,给自己找了个营生,便是种烟。起初他种烟是为了供自己抽,他不愿抽乡亲送的烟着点,你刚来乍到,还不习惯。”翁大元说。

“对了,你抽烟不”翁大元问。

“不抽。”

“我爹叫咱给你拿来一个烟笸箩,还一杆烟袋,就撂在你的柜上,不抽就不抽,就放在你这儿吧。”

南先生看到了那杆烟袋,杆子还是铜的,烟锅头是新的,锃明瓦亮。他摩挲着,居然哭了。

“哭啥,就一把破烟袋,没几个钱。”翁大元认真地说。

南先生止住了哭,把眼泪抹去,很难为情地笑笑,“你们山里人真好。”

“人倒不赖,就是穷。”翁大元说。

听到一个孩子很世故的说法,南先生感到翁大元早熟,便逗弄他,“怎么个穷法”

“大老爷们儿连条裤衩都不穿,连我爹都不穿,脱了裤子就露j巴蛋儿。”

南先生听了,不禁破颜,赶紧用手把嘴捂上。

“你咋那么乐跟个酸娘儿们似的。”小孩子严肃地说。

南先生止住了笑,“大元,回头我教你识俩字。”

“识俩字就识俩字。”翁大元点点头。

这时从房梁上掉下来一只小蛇,在柜板上蠕动着;南先生失声尖叫。翁大元从容地走过去,用两个指头轻轻一捏,那蛇便伸直了身子,驯顺地呆着,一动不动。他把小蛇捏起来,放到门外,说一声“走”,那蛇便很听话地爬远了。

南先生大为骇异。眼睛盯着翁大元,送去质询的目光。

翁大元一晃头,“咳,这不稀罕。从小,蚂蚁、蚂蚱、螳螂、蜥蜴,我都捏过,只要咱一伸手,它们就都老实了。”

“那你就不害怕”

“不害怕。倒是它们有点怕我。”

“为什么”

“咱也不知道哩。”

一切都显得那么神秘。

第二天的活计是起猪圈。起猪圈是农村冬季里的一个主要活计:把猪圈里的冻粪起出来,放到猪圈外的场子里,再由人用背篓背到堰田上去,当底肥。山里人都会起猪圈,把冻层招开一条缝,镐刃伸到底层去,一用力,便把一大块冻粪撬下来;然后再用镐背把冻粪敲碎,粗细均匀的猪粪便起出来了。由于都懂得窍门,村里人起粪,又轻松,量又大。南先生不懂得起法,挥起镐子直直地朝冻层招去,一招招出一个小白点;便更用力气,镐子反而弹回来,弄得人站立不稳。看着趔趄不稳的南先生,人们都乐,这一乐,他更显尴尬,脸色就愈苍白。他拼命地与冻粪较劲,粪没起出多少,虎口已裂出血来。翁七妹心中生出一股怜情,走过来教他方法。南先生虽是个知识分子,对起粪的窍门却理解得异常慢,久久掌握不住要领,翁七妹很有耐心,一遍一遍地教他,不厌其烦。南先生很感动,觉得这农村姑娘很妩媚,是灰色的山村景色中的一抹亮色,对她产生了深刻的印象。南先生终于会起粪了,他感到他已开始进入乡村生活,悬空的心有了落地之感,情绪稳定下来。

他的乐观情绪来得过早,在一些生活琐事上,他吃了大苦头。

初来的几天,翁上元给他安排了派饭,到社员家里用餐。淳朴的乡亲努力给他做些好吃食,他吃得也愉然。后来队里给了他一些玉米和谷物,叫他自己起伙,他便进了身心无措之境。

玉米可怎么吃呢可以熬粥。他的粥熬得或稀或稠,并且总是熬糊了,粥里有呛人的糊味。熬糊了的粥不能倒掉,因为他是个被改造分子。便小口小口地啜那糊粥。啜了小半碗之后,便再也吸不下去,因为腔嗓里都像蠕满了虫子,烧撩得难耐。他没有吃饱,便一声不吭地爬到土炕上。半夜饥肠挛动,辘辘如歌,蒙面而泣。玉米还可以蒸窝头,打糊饼(又称“贴饼子”)。他蒸的窝头,总是不抱团,笼屉里蒸出的,是一小撮一小撮的粘稠物。他打的贴饼子,总是从锅体上出溜到锅底的沸水之中,把饼煮成粥。他便用碗盛着这非干非稀、非饼非粥的吃食,背着人们的目光,偷偷下咽。他吃得稀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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