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按键盘上方向键←或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enter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可回到本页顶部!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收藏到我的浏览器”功能和”加入书签”功能!r!”店主说:“说得好,它正是牛身上的r!”话未落,后院传来一阵牛的嚎叫声,烂头已喊我,叫着书记你吃啥呀,吃啥补啥,要不要大肠头子两张桌上吃饭的人都住了筷子看我,交头接耳:这是个书记!
我绕过一摊腥红的污水,进了后院,后院非常大,堆着无数的牛完整的骨骼架,一个粗糙的木架子里固定着一条肥而不大的小牛,牛的一条后胯已见骨骼,r全没有了,血在地上流着,而木架上垂吊着两串香草绳,点燃了冒着青烟,使嗡嗡飞来的苍蝇蚊虫不能靠近。那位小伙计高挽了袖子,口里叼着柳悠地飘浮,我看见天空一片灿烂,朝阳染红了一道一道云彩,这些云彩不停地变幻,像是炉膛中的火焰一层一层向外辐s,而店的上空却渐渐凝聚着一团黑云。回头四顾,店的周围是有一些树的,而树都已经半枯,连路边的草也黄蜡蜡的没一点绿气。舅舅和烂头从店里出来叫我,他们一脸的疑惑,返:“你不吃”
“不吃!”我说。
“你要不吃荤,给你盘豆腐吧,这里的豆腐嫩哩。”“不吃!”“什么都不吃啦!”“这是什么地方”
“前边的镇子是生龙镇,这里叫英雄砭。”抬头看那店门上的牌子,一块本色桐木板上,用黑墨写着“英雄砭牛r店”,字迹恶劣透顶,而店左边紧靠着的红石崖,崖壁上却凿刻的什么,密密麻麻一片。舅舅和烂头无奈地又进店去了,烂头还特意扔给我一包烟来。我站在崖壁下,认清了那是一段刻文,许多字迹已经驳脱,但内容大概是闯王李自成屯兵在商州的时候,他的妻子在前边的镇子里临盆生子,明朝的官兵突然扑来围剿,李自成手下有个叫李义的在这里与明兵搏杀,他如《水浒传》中的李逵一样,也是使着板斧,连劈二百名敌人。待官兵溃退,他割下每一个死者的左耳,用绳子串了,悬挂在这石崖壁上。我不禁感叹了:英雄就是吗李义斧劈了二百人他是英雄,舅舅捕猎了半辈子他也是英雄,如今一个牛r店,来吃活牛r的也都是英雄吗身后来了两个人,正是刚才店里吃饭的顾客,他们也像是过来看刻文,一个却说:“在这儿住不后院东边那一排店里,新来了个biao+zi,嫩得很,奶却大哩!”一个说:“又当嫖客呀小心你老婆知道了又和你闹!”一个说:“我给她明说了,和biao+zishangchuang快活么,人家会jiao-chuan,和你在一搭,我是j尸哩么。老婆说,jiao-chuan,jiao-chuan谁不会可我们干起来了,她双手拍打着床沿叫:床呀,床呀!气得我一脚把她蹬开了。不一样么,老婆和biao+zi那是两回事嘛!”我赶紧远离了他们,坐到了路边石头上吸烟。
舅舅和烂头终于打着饱嗝从店里出来了,烂头似乎在问:“你觉得怎样”舅舅说:“r烧得不烂。”烂头说:“真起作用,我现在得弯着腰走路了。”烂头果然前弯了腰,嘿嘿地笑。舅舅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是不该在这里吃饭呢,”他说,“子明不愿意,恐怕连狼都要嘲笑咱了!”烂头说:“狼虫虎豹也是不吃腐r的嘛!”我抬头又看了一下那个土台,突然想,狼一定是在那里卧过的,卧在那里肯定也不是一次两次,要目睹着人怎样地一块一块从活牛身上割r的。而在河船上听到嚎叫的狼就是来这里卧过的狼吗,它嚎叫着的是对牛的遭遇鸣不平呢,还是在对割活牛r、吃活牛r的人的一种诅咒!商州是贫困山区,早就听说在各地有许多店是经营着野味,但自从一系列野生动物保护条例颁布后,这些店又想出这么个法来招揽顾客了!迎着舅舅和烂头走过去,舅舅弯腰从路边折下一根树枝在嘴里剔牙,问我“……你,身上还痒吗”“一见那牛的样子,惊得漆毒都没了!”但我的痔疮似乎更严重了,我不愿意把这些都告诉他,竭力迈开步子,重新进了店,拍照了炉灶台前的木梁上挂着的山龟盖、羊头骨和剥了皮露出狰狞面目的野兔,又在后院里拍照了墙角一大堆支立着的牛的骨骼,还有那头已被宰割得血淋淋的不完整的活牛。在给小伙计拍照的时候,小伙计正持刀割牛耳朵,他瞧着我照,竟停下手来,立得端端正正的做出微笑状,他的颧骨上有两团红r,眼睛小得像指甲掐出来的。出了店门,店主拿着烟来敬我,说:“谢谢这位先生了,多给我们宣传啊!”一扬相机,咔嚓一声,我照下了他的嘴脸,心里说,老婆嘴,他长着一副老太太的嘴,嘴巴上有一颗痣,痣上有一根长毛,你等着吧,我要拿上证据后去报纸上披露,须叫关闭了你的饭店不可!
“要是逢上灾年了,这家饭店能卖人r包子哩!”我说,“舅舅,那土台子上肯定是常来狼的,咱们到生龙镇住下,然后守在这里一定会拍上狼的照片的。”
第十六章
(……我说,“舅舅,那土台子上肯定是常来狼的,咱们到生龙镇住下,然后守在这里一定会拍上狼的照片的。”)
就这样,我们在镇子上住了下来。我们的房东是位陕北人,已经十分衰老了,驴一样的脸上垂抖着皱皮,他说他是流落到商州来的,虽然一直是农民,却也是参加过革命哩。他说着的时候,嘴里不停掉口水,他不说是商州养活了他几十年,只是抱怨他是陕北人,一条龙困在商州成毛虫了。我觉得老头神经有些不正常,但这并不妨碍他说话的有趣,在他的儿媳妇为我做了一顿豆面条吃后,舅舅和烂头去看镇中的那块“生龙镇”石碑,夸讲着这里是商州最能出美女的地方,闯王在商州的n人就曾是镇子上的梁家女儿。闯王是夜里骑着马从镇街上走,那时的镇街是铺了大青石条的,马蹄声脆,铜铃泠泠,一街两面街房的揭窗都打开了,姑娘们用桂花油抹头,捣指甲花浆敷指甲,眼巴巴等着马的喷嚏在门首响起:他要准备去谁家过夜,马鞭子就挂在谁家的门环上的。当然,闯王的马鞭总是挂在梁家的门环上,梁家就开始烧热水,放进茉莉花悠走过来一个迈着方步的人,刚刚走到土场边的一家院门口,门里正出来一个端着海碗吃饭的矮子,矮子收住脚:“村长,吃不”村长说:“才吃毕,你怎么还没有拆掉那个二饼”矮子夹着米汤中的煮土豆塞进嘴里,眼睛大睁,舌头一时调不过,待到终于咽下土豆了,说:“我想了想,村长,这不犯什么法呀,屋脊上别人可以砖雕龙呀凤呀的,为什么就不能雕个二饼呢”村长说:“你把事情闹得醋纷扬扬,让镇长来抓赌吗”
矮子说:“我早就洗手了,他抓哪个”村长噎住,就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说:“二狗子,你能违抗了我,你有本事就等着违抗镇长吧!”阳光下矮子细眯了眼睛,扭头往堂屋的屋脊上看,我也往屋脊上看,屋脊上砖饰了一个麻将牌中的二饼,那个饼有洗脸盆大,涂着颜色。我从楼梯上下来,老头还在柏朵上逗小儿说话,他的儿媳妇背着坐了门槛剪窗花,剪了“喜鹊登枝”,又剪“老鼠娶亲”,我说:手真巧!她不剪了,说你笑话人哩,问我喝水不,老头却站起来说:“要喝我给咱熬去!”竟拿斧头在台阶上砸一块砖茶,投进一个自制的白铁皮罐里,挂在灶台上的铁钩去熬。我和那儿媳就油盐柴米说着闲话,当然要说出刚看到的一幕,那媳妇就笑,说二狗子人长着个半截子,命却重得很,先前也是做香火生意的,积攒了几年准备盖房,可他染上了赌瘾,一夜里竟将要盖房的钱几乎输个精光,别人都劝他罢了罢了,剩一点回去好给老婆交差,他输得红眼了,说肯定老婆不上吊也得离婚,再打一局,要是输了,老婆就是赢家的,他也学着我那死鬼出去逛世事啊!但他就在停牌后需要个二饼能和时,一圈摸下来真地就zimo了夹张二饼,一下子赚回了输掉的钱,而且还多出了许多,因此新房盖起来,特做一个二饼的图案砖饰在了屋脊上。“二饼是他爷着敬哩!”媳妇说,“咱那人一不会坑蒙拐骗,二不会吃喝嫖赌,可一年四季捎不回来几个钱!”老头接了话茬:“可以坑蒙拐骗,但不要偷,吃喝嫖赌不要抽。”媳妇说:“这些话你怎不给他说”老头说:“你信马由缰了,我给谁说!”两厢顶碰起来,我就赶忙问茶熬好了没有。老头的茶还没有熬好,我说你是熬中药呀,他用筷子醮了醮,嚷道熬得汁儿能吊钱了,喝着一天身上都来劲哩。
我到门口去擤鼻,发觉富贵在街那边逗着一群j玩,突然地一阵喇叭响,一辆汽车呼啸开过来,j嘎嘎地炸了群,富贵也纵身跳到一堵矮墙上。我才要立住脚骂那司机,车过村镇也不减速,车已经过了下边不远处的一个墙拐角,一男一女猛地推了一下身边的小孩,小孩撞着了,弹起在空中,又脱悠哉哉,他把茶碗递给我,茶是浓得成了黑糊糊,喝下一口我就吐了。
“给了多少钱”他说。
“五百零十元。”我说。
“这一次倒赚得多!”“这一次”
老头哼了一下。
“这儿人谁也不管谁的事呀!”“喝吧喝吧,让你那位同志也喝喝头就不疼了!”我们永远生活在一个黑d里,前人的发明如导引深入的火把,我们似乎并不关心火把的存在,一任地往里走吧,心里储满了平庸和轻狂。今夜里,房东邻居的大儿子,镇上惟一在州城工作的马先生回家探亲,听说了我是从省城来的干部,便到小楼的房间里吃茶聊天。舅舅和烂头先是和我们一块坐着,后见我们尽说文化方面的事,便觉无聊,起身回他们房间去了,但这时候,电停了,以为是房东家的跳了闸,出来看看,整个街道一片漆黑,便感觉里我们是在半空的一朵乌云上,上不着天,下不挨地,我真的有点恐惧了。
这种恐惧是瞬间的,因为我知道这种断电是暂时的,镇子上有人会着急,或许电工正在检查线路了,“咱吃咱的茶吧,”我说,话头也就转到了电上。
电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当然是生活的方便。但是,电也带来了我们生活的浅薄。当没有电话的年月,我们与家人的联系是写信,一封“家书抵万金”,每一个字都常常使写信人和收信人热泪长流。现在只是拨一个号码问候一下便行了,有谁还抱着个电话筒泣不成声呢马先生讲他初到州城,正逢春节,有人在电话里向他拜年,他立即上街买了丰盛的食品在家设宴,等待着客人到来,但客人终未光临。年后见着了那人,他还说:你说拜年怎地不见来啊那人说:不是已经拜过年了吗跨下人要提着四包礼笼去亲朋家拜年的,城里人嘴一说拜年就拜年了!更简单的是出现了汉显传呼机,电话里也不愿多说了,干脆留个言,“给你拜年了”,就没事了。马先生还说,以前村里演戏,戏报出来,前几日就通知方圆十几里地的亲戚朋友,演戏那天半下午就端了凳子去戏台下占地位,若没有占下地位,就叠罗汉一般爬到戏台的两边台口上,自然被人三番五次往下撵,有时人家用脏水泼,慌不及地跌下台口,一瘸一拐又蹲在戏台后的木柱下听戏了,一边听一边随着锣鼓点子哼着唱,一边瞄着是否有穿着戏装的演员从后台出来小便。我说,如今有电视了,城里人连电影也懒得去电影院看,即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也从未专注一个频道,整夜用遥控器翻检。更要命的,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可以有大学问的,现在的味道全变了!古人那是骑一只毛驴饮风餐雪,一路上饱受着艰难也饱受着山光水色,又是走到哪住到哪,采集风物,体察民情,现在呢,除了这次我特意地要寻找狼,别的人和我别的时候不是坐了电气火车和飞机,万里路几个小时就到了呢,早晨在这个城市,晚上又到了那个城市,城市与城市还不一样是水泥的街道和水泥的房间吗再是又普及开电脑了,我那读小学的孩子懒得去做加减乘除的笔算,而手术式导弹战争再也不能产生浴血搏杀的英雄,天下这个词越来越没了意思,太阳真的是一滴水里的太阳,一叶就是秋。
第十七章
(……天下这个词越来越没了意思,太阳真的是一滴水里的太阳,一叶就是秋。)
我和马先生说着说着,小楼上的电是来了,我们就停止了说电,但我的心底却蓦地泛了一阵惊悸,今夜的断电是我明白镇子上的线路发生了障故,而如果这个世界突然地没了电,彻底地没有了,怎么办我看着马先生,又生了怀疑,坐在对面凳子上的他,是房东邻居的儿子吗,机器人呢还是克隆人和精怪!
“马先生,”我说,我一时竟没了词,“我该说什么呢”
马先生看着我,他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吃油糕喽!”烂头不知什么时候去了街上的小药铺里买“芬必得”,回来捎了几块热炸的油糕。马先生连声道谢,但他没有吃油糕,便起身告辞回家去了。我吃了油糕,却在包油糕的州城报纸上读到了两则消息:一则是北街口开了一家最大的涮蛇馆,店名:过山风。四人席一顿用蛇十六条者,优惠价一仟捌佰捌拾捌元,六人席一顿用蛇二十六条者,优惠价贰仟捌佰捌拾捌元。另一则却是商州熊猫繁殖基地解散,一批专家下岗在家待业。不禁叹喟良久。又赶忙将报纸揉成一团从小楼窗中抛掉,没想在街上游逛的富贵发现了抛物,又将它叼了回来,我骂了一句:狗东西不识字!却不见了翠花。翠花在白天里总往砖饰了二饼的二狗子家门前叫,是不是二狗子家也有了什么猫烂头说,它怎么就知道了那家有猫我说它和你一个样,前世怕都是嫖客吧,烂头发了一声狠,下楼去了。我和舅舅商量晚上去不去牛r店门前的土台等候狼,屋外又有了大声的吵闹,我们都以为是烂头和什么人吵架了,忙从楼上下来,老头靠在堂屋的框上一边吸烟一边往街面上看,问外边怎么啦,他说:又撞车了。又撞车了,这鬼地方怎么如此容易出交通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