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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捷c作:按键盘上方向键←或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enter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可回到本页顶部!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收藏到我的浏览器”功能和”加入书签”功能!石匠充当了巫祝的角色,手持神杖,主持仪式的进程。么虎在他身后寸步不离,手里托着一盏形状怪异有着七色火苗的灯。

祭奠五帝、百神、古蜀先王完毕,铁锤将军面对石棺开始宣读一篇长长的祭文,为迟迟不来的战争祈祷。每到一段的结尾,众将便一同附和,鼓手在此时击鼓。石匠把神杖放到了祭台上,悄悄地退到了一旁。

众将神情激昂,如同中了魔一样,双目外突,耳翼鼓动,向外翻张,面色绛红,双唇紧闭,和铜人的相貌渐趋一致。

在火光中,众将散发,提锤起舞。

铁锤将军又朗诵了一个段落。众将完全沉浸在祭文所描绘的景象之中,浑身抖动,须发直立,眼球闪闪发亮,里面似有电光。仿佛列位蜀王依然在世,正和他们同舞。铁锤将军泪流满面,扶锤而拜,众将一同拜倒在地。铁锤将军哽咽,半晌不能言语,再开口时,声音大变,无法连续。众将垂颈嚼发,泣不成声。铁锤军叩首不已,众将齐刷刷一同叩首,如同千百个铁锤同时砸在地上,地和蜀王宫里的先人在颤抖。铁锤将军向前匍匐,直至古蜀王蚕丛的雕像面前,长拜于地。众将无不慷慨涕泣,有的开始用铁锤向自己的胸口猛砸,砰然有声。士卒们一同舞锤呐喊,状态已近痴迷。蜀王宫内,铁锤将军率领众将开始了祭祀的另一个程序:为古蜀王招魂。

祭祀(4)

我在一旁看着,完全被他们发自内心的声音所感动,泪水早已打湿了衣襟。和妩媛婆婆在抽泣,她们相互搀扶着,勉强才能站立。

眼泪是和着鼓声震落的,如同疾风中浮萍上的露珠。我看见它们从我的胸前滚过,有的消失在衣缝之间,有的掉在地上,隐没在褐色的石头里。鼓声越来越密,我的泪珠也越来越多。它们充满了衣服的所有缝隙,再也无处可藏,统统散落到地上。一会儿工夫,地上也容不下许多,有几滴被推出来,沿着甬道向前方滚去。

我以手掩面,一路小跑离开了蜀王宫。和妩媛婆婆已经瘫软,望着那些石像疯狂哭泣。

那些泪滴珍珠一样在脚下滚动,速度极快,还不时跳跃着,我就是赶不上。这时,我才看清它们原来是在追赶石匠。他就在前方不远处,身上还披着祭祀时的袍子,那袍子的下摆张得很开,铺满了整个通道,通道内弥漫着它带起的烟尘。我的眼泪在烟尘中飞舞,闪着夺目的光芒。

这时我听见前方有个女声在呼唤:

〃来吧,来吧,来看看我吧!〃

我既惊讶又狂喜,因为那完全是我自己的声音!

袍子在飞,我也在飞。另一个我的声音灌满了我的耳鼓,它清澈明亮,充满女人甜美的柔情:

〃来吧,来吧,来看看你自己!〃

在袍子飘入石门的瞬间,我也跳了进来。石门关闭,将我的眼泪统统挡在了外面,所有的声音也都关在了外面,包括鼓声。室内安静极了,d顶的水珠沿着冰挂偶尔滴入潭中,清晰可闻。

石匠说:

〃闭上眼睛。〃

我没有听他的话,急切地四下张望。潭上的冰已经合拢,只有南面的一块井口大小的地方往外冒着青气,潭水仿佛更黑了。对岸水苍玉所在的地方被一块巨幅的草挂遮盖着。虽是深冬,那草仍是墨绿色的,一个美人的身影掩映在后面,倏地又不见了。只剩下黑色的崖壁,y生的千年蕨类宽大的来悠去,想叫又不敢出声,此时若被守城的军士发现,准被乱箭s死;若是被铁锤将军逮住或绳子断了,也必定粉身碎骨。

后来就熟练了,从窗子钻出时,我的身体如同泥鳅一样灵活。从绳索上下落,比燕子还要轻盈。我的心不再惴惴不安,冷静,迅捷。午夜下城,晨明前入城。同样的路径,同样的脚步,像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我白天睡觉,人们都说我的病没好。有人说除了上次的病以外,我还得了思乡病,一个公主落到这样偏僻的边城,时间久了,肯定生思乡病。铁锤将军在凛冽的寒风里赤膊c练,身上白气升腾。人们都觉得他快疯了,我看也是,如果敌人今冬不来,他准疯。石匠在他的d里昼夜和石头交战,锤声压过了风的呜咽。人们都说他着魔了,可没人知道他着的是什么魔。我则是他们的症状一应俱全,既病又疯,疯而且魔。除了雕像,生命已再无意义。

舞姬(2)

铁锤将军,石匠和我,是一个点上的三条线,分别奔向了三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而中间的那个结,则越拉越紧。

这天浴罢,我从潭水中走出,肌肤如蜀锦般光滑,身上的水珠簌簌而下,一滴也不剩。不用任何擦拭,我的身体已干。那轮月还在我体内,而且更加夺目。我的倒影映在潭中,我突然发现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纯美娇艳。以前我也偷偷地观察过自己的l体,但都限于局部,这么近距离地全身凝视还是第一次。我的身材比母后还要颀长,胸脯比母后还要丰满,无论我怎样弯曲都白皙透明,从头到脚饱绽得没有一丝褶皱。世间女人的身体都有褶皱,但我没有,无论做出什么姿势,都没有,每一部分都是平滑过渡,天生就是一尊无与伦比的雕像。我惊诧于眼前的发现,好像找到了一个丢失已久的自己。

自从祭祀那天以来,石匠已经多次抚摸过我的身体,无论是用锤还是用手,我都感到战栗。他从来没有单独使用他的手,他总是锤手并用,同样小心翼翼,同样温柔如水,但那交替中的一冷一热总是让我陷入兴奋和惊恐筑成的狭长通道里,就像我第一次来到石窟时一样奔跑不停,跑在一个无休止的梦中。

他的身体总是浸满汗水,热气蒸蒸,如同裹在雾中。d窟内粉尘飞扬,他不时地停下来注视着我,但在这样的光线下他的目光让我看不清。j鸣时分,漫长的雕凿过后他一头扎到潭中,咕咚咕咚地喝水,好像在太阳里烧烤三个月急着去河渭解渴的夸父,顷刻间要把潭水饮干。当他从潭水中出来,准备提锤继续雕凿时发现锤已不见。我躺在青石上,背对着他,怀里抱着他的锤。锤很热,像个婴儿睡在我臂弯里,在娇梦中xishun着我的茹房。他的手搭在了我的手上,去取我怀里的锤,我将身体翻转,把锤压在了身下。

〃将军,你就一把锤吗〃

他靠在青石上,双手捂在头上。我霍地坐起,从后面抱住了他。我听见了他的心跳,像雷神的脚步从远处走来,我吻着他的背和脖颈,将胸口紧紧贴着他的脊背,如同靠在一处山梁上。他又流汗了,比刚才舞锤时还多的汗,它们瀑布一样在我们身体之间流下,我的双r如同一对的鸥鹭,给它们激荡得不安地惊飞起来。

我的唇衔住了他的耳朵,手摸着他磐石般的胸,蛇行而下。

他一把推开了我,跪倒在地,哭泣道:

〃先祖啊,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再一次抱住他。

他拨开我的手,一指石窟的门说:

〃众神还有你的先祖都在外边看着!我们都已经来到迷津的边缘,止步吧!〃

我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咬着,他一动不动,任凭我咬。他拒绝我,我有什么资格!我已不是待嫁的月瑶,我是别人的妇人,铁锤将军夫人!他锤下的雕像可以是处女,而我不是!

他的声音在我头上传来:

〃我是石匠,我只是石匠!〃

既然他不喜欢我的身体,那么为何甘愿放弃众神只为我雕像每一天,每一次,那透过粉尘浓雾的眼神为何如此热烈抚摸我肌肤的手指为何颤抖不停他拒绝我,他也在拒绝他自己!他的拒绝是为了成全,成全我,也成全他,更成全他死去的妻子杜鹃和我那还在风雪中备战的夫君!

我松开了口:

〃好,止步吧!〃

说完,我就去咬自己,被他箍了个结实。他为什么要拦着我,既然已经不完整,又何必在乎多一处伤口!夫君,我的夫君,是谁本该成为我的夫君是谁才是真正的铁锤将军我是别人的妇人不是我的错,我不能像雕像那样以洁白的处女之身站在他面前不是我的错!我要把我的身上咬满疤痕,我再也不要雕像了!不仅不要,我要把已雕好的那两尊也全部砸烂!我去够青石上的锤,却不能动,在他密不透风的包裹中,我泪如雨下。

石窟里已经有了六尊我的雕像。第一尊,就是祭祀时见到的那个,他认为不好。用他的话说是,只雕出我的轮廓,未雕出我的形态。第二尊,他也说不好。他说虽雕出了我的形态,但没雕出我的风韵。第三尊,他仍说不好。他说虽雕出了我的风韵,但没雕出性格。第四尊,他还是说不好。他说虽雕出了我的性格,但没雕出我的出身。第五尊,他说好。他说雕出了我的出身,可没雕出我的夙愿。好是好,还可以更好。第六尊,他说很好。他说这尊雕出了我的夙愿,只是仍旧感觉缺点什么,所以不是最好。

锤声在我的泪水中继续。

他说,下一尊将集合以前那六尊所有的品性,那将是最好的,完美无瑕,无可挑剔。她将是我的再生。既不多一锤,也不少一锤。神将我造成什么样子,那尊雕像便会是什么样子。

我期待着,在哭泣中诚惶诚恐地期待着。

以往三星城的冬天都很短,但今年不同,一场接一场的雪下个不停。三星城的历史上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雪,百余年来,这么漫长而寒冷的冬天还是第一次。

大雪一层覆盖一层,白茫茫漫无天际。城上城下,昨天的脚印已经没有了。他们是否真的走过雪这样白,一夜过后天地又变为处子。天地可以自我更新,人焉能如此别人在你心中的脚印与你在别人心中的脚印靠什么雪才能覆盖从处子变为妇人易,从妇人变为处子难。除了死而复生,世间还没有一种雪能够完成这种奇迹。

舞姬(3)

雪是另外一种土,雪中的脚印就像土上的人。

生生死死,来去匆匆,在人世间有几人能长久地留下自己的足迹

这天,我和正倚在主城敌楼的围栏上对着雪后的山谷发呆,城下来了一支驼队。他们在城北大雪初霁的路上歌唱着走来,为首的人竟是安提诺。他手舞足蹈,一位年迈的老者在他的身边敲着一面手鼓。他们两人的身后,是七位身披斗篷头罩面纱的女子。那歌声正是从她们那儿发出来的,她们在骆驼上扭动着腰肢和肩膀,身上的金银饰物在阳光下闪着鱼鳞状的光点。

城上的士卒认出了安提诺,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忘记了s下阻挡行人脚步的箭。

〃安提诺,是安提诺,真是安提诺!〃

〃安提诺回来啦,安提诺回来啦,安提诺带着女人回来啦!〃

城上一片欢腾。

安提诺在众人惊喜的目光中入城。他走在队伍最前面,不停地向城上挥手致意,神情就像一个凯旋的将军。那个老者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走路。七个女子左右顾盼,面纱后面长长的睫毛上下跳动,乌黑的眸子比她们头上的银片还要闪亮。她们的斗篷被门d里的风吹着,飘飘扬扬,在身后拖出很远。

待他们来到城里,众将围上前去,七嘴八舌问询情况。

铁锤黑星问安提诺:

〃不是至少六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铁锤弦音说:

〃看来骊罢国不远。〃

铁锤搔耳问:

〃你们国王对你带回去的东西满意与否〃

铁锤将军的义子问:

〃这次回来还做小石人吗〃

我和也有很多话要问,安提诺答不过来。他讲我们的话本来就吃力,又这么多人同时问,他一时难以应对。铁锤黑星命人在第二城给他们腾出一间屋子,备好饭食。他们三天水米未进,此时一见食物便狼吞虎咽起来。过了一会儿,安提诺开口说话。

据他讲,他根本就没有回到骊罢。他在归途中遇到了风暴,迷失了方向。干粮和水均已用尽,只好和他那些石膏小像一起躺在雪地里等死。昏迷了不知多少天,正好遇到这支从楼兰来的驼队,才被救活,跟着他们几经辗转,这才又回到了三星城。

安提诺往嘴里扒了两口饭,接着讲述。他说,若不是他,他们也找不到三星城。他们的粮草也快用尽了,假如再找不到,也会变成雪中僵尸。他们本来十一个人,塔吉的老婆和儿子在暴风雪中和队伍失散,现在生死未知。还说,驼队的老者塔吉对他很好,已答应把大女儿许配给他。

他搂着七个女子中年龄最长的一位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她就是我将来的老婆丽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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