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回也没有接着讲下去,而是咬住下唇,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猛地站起,转向炉子。炉子里的火眼下烧得够高了,至少能产生出温暖的幻象。水壶里的水还没有沸腾,但法耶继续回避着她的目光,夸张地往银质茶漏里装茶叶,弄得茶具叮叮当当。
窗外有什么东西掠过。翅膀?一道有着黑铁颜色的黑影,长有爪子、吓人的喙和无情的眼睛吗?巴斯特心怦怦跳着望向窗户,同时用所有的感官倾听,却啥都听不到。不管那是什么,它消失了——要么就是她的神经跟她开了个玩笑。
“怎么了?”法耶警觉地问道。
“没什么。”巴斯特从窗户那儿移开目光。她觉得窗后的黑暗比刚才更浓了,好像它变成了某种布料,在轻轻地撞向玻璃。
“没什么。”她又说了一遍,“我以为我听到了什么,可我搞错了。”
法耶显得不相信。她同样望向窗户,又不安地望了巴斯特一眼。最后她重新转向灶台,将茶漏放进壶里,倒上开水。房间里一时十分安静。
法耶已经自己说过她是个很糟糕的厨师,而她的茶一样恐怖;水不够烫,她让茶泡了大约三秒钟,然后先给巴斯特再给她自己倒茶。巴斯特勇敢地咽下,没有皱一皱眉,但她只将杯子里喝下了三分之一,不让法耶想到再给她续茶。窗前的黑暗更浓了。
“事实上你是对的。”法耶直接说道。
“什么?”
“门罗叔叔。”法耶回答道,“我的……靠山。也许我应该接受他的建议。那样我至少不必喝这么难喝的茶了。”
“好吧,既然你自己这么说。”巴斯特回答道。
法耶夸张地做了个生气的表情,但她只保持了半口气的工夫,就“扑哧”一声笑了,巴斯特再也忍不住,也大声笑起来,不得不用双手抱住她的杯子。这议论并没有那么可笑,可笑声解除了紧张,过了很久她俩才差不多平静了下来。最后法耶一声不吭地从她手里拿走杯子,放回桌上。“我不想毒死你。”她说道,“可我还从没做过家务活。”
“我也没有。”巴斯特如实回答,又同样诚实地补充道,“估计我也不会做得比你好。”
法耶的目光深思起来,但巴斯特在那里面看到的默默的自责,好像她俩都不知不觉地越过了一条界线,接近了一大截。“你有钱,我说得对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的?”巴斯特问道。
“因为你讲话的口气。”法耶回答道,“只有有钱的人才这么讲话。另外……”她的头相应地摆了摆,“你的坠饰。它是金的,我说得对吗?”
巴斯特本能地将手抬到胸口,想遮住那只金色甲虫,后来她改变主意,将链子从脖子上摘下,递给女孩。法耶不相信地睁大眼睛盯了她一会儿,才用几乎是敬畏的动作伸手来取。
“这个……太漂亮了。”她呢喃道,“这么重。这是纯金,我说得对吗?它一定真的很贵重。”
“是这样的。”巴斯特承认道,“但金子的价值是最小的。你知道吗,它很古老,我们家庭拥有它已经有数百年了。”另外这只金色甲虫还因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原因珍贵得难以想象,但这个秘密她没有说出来。还有那小小的差别,不是数百年而是数千年。
太阳神赫鲁斯第四章(40)
法耶还将那坠饰几乎敬畏地在指间翻转了一会儿,才明显不舍地还给了她,看着巴斯特重新套上那根项链。
“你认为我将钱藏放在这只箱子里太轻率了?”她问道,“在这么一个地区戴着这种昂贵的东西走来走去也是相当轻率的。你想被人打劫吗?”
对这个问题的诚实回答应该是对,可她无法这么讲。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想知道我是不是富有呢?”
“也许是因为我对你这样的人在这个地区找什么感兴趣。”法耶说道,“你没有必要做饭,你不想要我……你在这里找什么呢?”
“我的朋友。”
“帕齐,我知道。可这不是唯一的原因,我说得对吗?”她摇摇头,“你不必回答,可我说得对,是不是?”
“也许。”巴斯特回答道。
“那就是对了。”法耶骄傲地说道。
巴斯特在心里放弃了。她没有回答,一下子变得很严肃,说道:“你不必在这里做这事,这你知道,是不是?”
“如果我想呢?”法耶回敬道。
“你想这么做?”
法耶确实对这个问题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想是的。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选择不是很大的,这比先前好。”
“先前你没有选择。”巴斯特温柔地回答道,“这里有区别,这你知道。”
“可能。”法耶的目光又心不在焉了,但这回不是因为她在生巴斯特的气,而是因为她不想谈这个话题,“可这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工作。”
“如果有别的呢?”
法耶侧过头:“如果有别的?”
“你还想在这儿干这个……多久?”
“干到我二十一岁。”法耶回答道,“如果我之前随便去什么地方,被他们抓住了,他们反正只会将我塞进一座监狱,拿走我的一切。”
(bsp;“这是一段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