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佝偻着身子离开,她木然的跪在地上,她奶奶带着一位妇人踏着地毯,悄然无声的走进来。
她抬起头,看见恶意的微笑,她奶奶说:“湘湘啊,这位是韩建宗的爱人。”
她瞳孔缩了缩,对面的妇人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半晌,转头对她奶奶说:“小丫头,长得是真不错。”
“那是,”她奶奶说,“要不然,怎么。。。敏之啊,这事是我们何家对不住你了。”
黄敏之神色冷静的盯着何湘湘:“那不知何家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您知道的,马上就要换常委了,我家建宗是最有希望的。如果现在闹出点流言蜚语,他立刻就会被那帮人整死,要不是看在我家建宗的前途,我早都要到n大去闹一闹了,是什么样的学校能培养出抢别人丈夫的破鞋。”
何湘湘绝望的看了眼她的奶奶,老人嘴角微微翘了翘:“敏之你放心,我们何家绝对会给你一个交代。”
黄敏之说:“何小姐,既然你也爱建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用我多说吧。”
何湘湘垂下头,她敌不过的,她是敌不过的,一位妻子噬心蚀骨的嫉恨,一位母亲残忍狠毒的报复。
何湘湘给韩建宗写了一封很长的信,第二天,黄敏之带着女儿找上门来,劈头盖脸的把信砸在她的脸上:“给脸不要脸!”
她攥着信,竭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
黄敏之怀里的女孩儿扑过来撕扯她的头发:“你这个坏女人!”
她被扯的一踉跄,膝盖撞在一旁的红木高几上。等到黄敏之走后,她一瘸一拐的回到卧室,走廊里的保姆见到她,撇了撇嘴,快步走远。
何湘湘躺在床上,努力瞪着眼睛看天花板,心里反反复复背一首唐诗:
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
十岁去踏青,芙蓉作裙衩。
十二学弹筝,银甲不曾卸。
十四藏六亲,悬知犹未嫁。
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
她的十五岁,她想,无论怎样,她还是不悔的。
一夜之间,何湘湘仿佛失掉了所有的生气,她踯躅前行,眼中早早的现出沧桑。
直到她快大学毕业,她远方的爱人一次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递,她麻木的等待着,等待一段岁月的终结。
何家给她安排相亲,她早早的到学校附近的小公园里。时值盛夏,公园里的栀子花香很浓郁,她坐在花香里,带着几分熏熏然的惬意打瞌睡,忽然肩头被人拍了拍。
她抬眼,怔了怔,泪水便盈满眼眶,她微弱的叫:“韩。。。”
“你好,”来人很有礼貌,微笑着说:“我是韩建国。”
原来不是他。
何湘湘失望的低下头,韩建国递过来一条手帕:“我长得和我堂哥是有些像。”
她骇然的望着他,他又笑了笑:“何湘湘,我们要不要随意走走?”
她完全没有想到,何家安排给她相亲的对象,竟然是韩建宗的堂弟,他们到底有多恨她?
韩建国比她大一岁,风华正茂,年轻俊朗,人也很健谈,可再好的人,终究不是他。
两人在公园里走到夕阳西下,何湘湘停住脚,直视韩建国的双眼:“韩建国,对不起。”
说完,她掉头离去。
谁知,韩建国追上她:“湘湘,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堂哥的近况?”
何湘湘完全不能拒绝,韩建国说:“我堂哥最近风头正盛,双喜临门。他马上要提a省副省长了,我嫂子也再次怀孕了。”
韩建国每说一句,何湘湘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最后,她连嘴唇都失去血色。
天气很炎热,她却置身冰天雪地,她的灵魂被划出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命运将两个互不相干的生命丝丝缕缕编成一个血红的图案,他的确真心爱过她,可这样的爱没能撼动命运。
何湘湘在大学毕业后,很听话的由家里安排嫁给了韩建国。婚礼上,韩建宗携全家出席,他看向她的眼中有不解,有怨恨,还有深沉的爱意。
可所有的这些,何湘湘已经不在乎了。
婚后,她发现韩建国似乎很爱她,但她破碎的身体和心智已经不能承受。
婚姻的光景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无休止的争吵,就算是儿子的到来也没有改变。
最初的时候,他们也曾憧憬过这个小生命,也曾满怀期待的等着他出世,甚至韩建国早早的就请示了自己的父亲,给儿子取名韩卫宇。
何湘湘甚至想过为了儿子,就这样和韩建国过下去。可她放下了过去,并不意味着韩建国也能放下。
他爱她,于是贪得无厌,于是疑心重重,他终于给了她一耳光:“你就是忘不了韩建宗!你躺在我身底下的时候在想谁,是想着韩建宗吧?你这么想他不是犯贱么?人家早都把你忘了!”
何湘湘被打的口角淌血,望着鼻息咻咻盛怒着的韩建国,忽然很同情他。
她收拾好东西坐在客厅里,等到儿子放学回家,对他说:“卫宇,妈妈要走了。”
韩卫宇惊的合不拢嘴,过了一会儿,眼中蓄着泪,哽咽:“妈妈,明天是我生日。”
奇?何湘湘摸了摸韩卫宇的头:“乖,卫宇,以后不要像爸妈这样。”
?何湘湘狠狠心,从小手掌里抽出衣角,打开门走了。
她一辈子,被人骂了无数次贱,她不想继续贱下去。
所有人里,她最对不起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露沾草,风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