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我想出去走走,大哥,我还记得第一次你从外地捎信回来,每人一封,那时我只觉不必与大哥面对面,竟也能『听』到大哥的唠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有趣吗……他还记得第一次捎信回家,她才十岁,原来在这麽久以前,她就惦在心里了。
小六平常很随遇而安,少有能特别引起她执念的事,方才听她口吻,的确流露出了点兴味……
忽地,有人伸起懒腰走进内院,西门笑暗惊,不小心踢到门板,那人立刻抬头往这里看来。
「谁?」
「……是义弟?」
「大哥?」西门义一见西门笑从阴影中现身,讶道:「三更半夜大哥你不睡著,待在……老六的房前做什麽?」
「没有。」西门笑沉稳地笑。
「没有才有鬼呢。」西门义跳上廊栏,看见他双手敛後,更加起疑心。「你身後藏什麽?」
「没有、没有。对了——」西门笑忽然喊:「义弟,你别老抓著我啊!」
「大哥,你声音这麽大做什麽?」
「我最近受了点风寒……咳咳……」
「你当我是白痴儿吗?」摔不及防的,西门义忽然推开门。
西门笑大惊失色,连忙抱住西门义的腰,要阻止他进去。不料义弟的身子太过往前倾,他重心不稳,跟著踉跄跌了进去,手中的秘密同时飞了上去,倒挂在屏风上。
西门义瞪著那东西,然後缓缓地转向西门笑。後者只能乾笑以对。
在屏风後的西门庭慢慢走出来,衣衫有些凌乱,但还算包得紧紧的,她边系著腰带边往上看,看见一个很陌生的东西。
「大哥,你的啊?」她问,踮脚取下了东西,然後摊开来打量。「很像是肚兜耶。」
「你知道这是什麽?」西门笑讶道。他好不容易硬著头皮买了一件回家,就是想教她,年纪到了该懂的还是要懂。
「知道啊。」她绽出有趣的笑:「前年我有一阵子默书默晚了,天天过午后才去厨房用饭。厨房的姐姐们都在聊胭脂水粉或者是哪家的衣物好,我常听。大哥,你要有需要,我还能建议你去哪家买呢。」
原来,从头到尾他都是白操心了。「小六,你当真什麽都听见了?」
「是啊。」她笑:「她们当我是不懂事的孩子。还提到每个月她们都有不便的日子,我好奇问了,她们笑得挺暖昧的,跟我提个大概。去年我好像有跟恩弟聊过,他说得可仔细呢。」
「恩弟?他长年躺在病床上,怎会懂这些?」西门笑难以置信。
「我说的。」西门义很乾脆地说。
「义弟?你跟恩弟提这个做什麽?」
「咱们天南地北聊啊,男孩子迟早会对姑娘家有兴趣,跟他聊聊也不行?何况,不管是哪个兄弟,一有机会都跟恩弟聊得乱七八糟,不然哪天他痊愈了,不懂花花世界怎麽办?要不,大哥,你平常都跟恩弟聊什麽?」
「……」只聊他的病会好会好。他果然失职了。
「喏,大哥,还你。」西门庭笑道,塞进他的手里。「送这给心仪的姑娘好像太大胆了点,不过她收到,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意的。」
「不,我不是……」见小六又露出那种害死人的桃花笑。她的未来怎麽办?他要去祠堂静静才行。
「大哥,我想跟你聊聊。」西门义说道。
「我……」不太好吧,西门笑头皮一阵发麻,最近义弟愈变愈老奸,虽说是为了西门家,不得不变成商人本色,但是,他还是很怕义弟毛毛的眼神啊。
「晚安,大哥、三哥。」她笑道。
「等等,小六——」试图露出身为大哥很沉稳的笑,却发现这两人少根筋,完全无视於他身为大哥的威严。
西门庭微笑著挥挥手,目送他俩後,才关上房,伸个懒腰上床睡觉去了。
※※※
数月後,西门府外——
「小六,你只身在外,诸多不变,一定要多加照顾自己。如果不习惯,就回来吧。」西门笑殷殷嘱咐著。
西门庭一翻上马,身形优雅而俐落,完全看不出女孩家的影子。
「好,大哥,等我稳下来,一定第一个捎信给你。」毫不留恋,策马离去。
西门笑注视许久,才叹了口气,一转身,讶道:
「义弟,你要上哪儿?」
「我要去探探敌情。」
「敌情?」
「听说聂家的『封澐书肆』出了一本《孽世镜》,卖得甚好,我要去看看到底有多好?大哥,你不必等我吃饭了。」
「……我的兄弟们真是很积极啊……我去找恩弟聊聊好了。」每离开一个兄弟,他心里就怅然所失,明知各有前程,但总是有点遗憾。尤其是小六……不知何年何月她才能恢复女装?才有慧眼男子情锺於她?
唉,他的头还是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