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骇笑。一错身躲过,自己走得稳稳的,任由仲家成在后头不声不息的跟着。
排号,看诊,交费,拿药,入治疗室。
小护士喊:“你的家属呢?家属在哪啊?你一个骨科病人,没人陪着怎么行?难道想下半辈子都坐在轮椅上。这伤筋动骨可得一百天。”
仲家成立刻跳上前喊:“我,我在这儿呢。”
他直接抢了单子就跑,办完杂事陪着笑脸对林然说:“为了下半辈子,你就忍一忍。事情一办完,我就立刻闪人,你想见也见不着。”
林然再狠的性儿听到这话也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只能讪讪的应了。看着对方忙前忙后。
这中间宗之伟打了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林然说:“好着呢,一点没事了。今天人少,半点不打挤。我办完事,这就准备去逛街。你不用陪我。自己去做事吧。”
仲家成手里拿着药站在边上,突然在人潮里对她说:“你喜欢那个人,但是你不愿意依靠他,因为不信任。”
嘿,别蹬鼻子上脸的。
仲家成又说:“你今天在医院门口见到的那个女人是我生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和外遇的男人一起把家里的财产席卷得干干净净扔下了我和我爸。现在她老了,境遇不好。人人都说我应该看在生养一场的份上,照顾好她的晚年生活。可是,我不愿意。在别人眼里,谦和体贴善良的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放弃前嫌,尽一点生为人子的本份。哪怕赔上我的名声,我的前途也在所不惜。”
仲家成蹲在林然跟前,“不知怎么,就是不想让你误会我。哪怕象刚刚那样,在医院门口冷冷的瞥我一眼也不行。”
林然问:“你失业了。”
“嗯,当然。”仲家成倒说得象没事人。“只能自己创业了,十年以后,你就到胡润财富榜上去查我的名字。”
林然噗的笑出来,“公司上市之前别忘了通知我,如果有原始股能够拿来分分,那是最好不过的。”
仲家成抬头看她,双眼闪闪发亮,那是小狗望向主人才有的表情。
他说:“如果她接着闹下去,你知道的,我是做幼教。名声坏了,我的职业前途也就完了。”
林然梦噫一样应道:“天大地大,哪里寻不到一个容身之处。你不必向人解释,更不必妥协。你要听从的是自己的心。你的心只有一颗,每一次跳动时的抽痛都铭刻在骨血里。如果你在这世间能够找一人或是一物可以替代这种痛,并能自己佯装满足。那是上天赐予的福份————-却不是人人都能拥有。至少,我没有。”
“我也没有。”他回答的时候眼里浮上泪水。
四周全是人,痛苦的j□j,绝望的苦恼,欣喜若狂的离去————那是痊愈的人。林然觉得,此生她是没有这种希望了。
“我,真是狠毒。”
仲家成劝她:“杀敌八佰,自损三仟,你这是蠢。”
林然瞪着他,“你这是欺负残疾人。”
他们同时笑起来。
小护士从林然与仲家身边走过,嚷着说:“小俩口又和好了哈。”
仲家成突的满面通红,脸上尽是难过。
“你结婚的时候我不能来了。”他局促的说:“别傻乎乎的什么都说。面子上的事,能做就做一点。你是女人,闲言碎语就能把你给淹了。”
“你呢?你难道就不顾及你的事业?”
他满不在乎的“嘿”了一声说:“男人,到哪里不能活。再说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象我这样上头没婆婆,下头没弟妹的单身优质男,肯定有大把人追求。”
“娶个十个八个。”
“那是,”仲家成得意洋洋说:“不象你,只能嫁一次。”
这是仲家成第一次握住林然的手。
柔软,香腻,这是他最最心爱的女孩。
只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说任何话了。
仲家成腿软得象是不属于自己,全身轻飘飘的,五根指头轻微的一松,林然与他就已经远隔海阔天空,咫尺已是天涯。
林然的声音,仿佛从虚空里传来。“你新开张的事业在哪里啊?我得闲的时候去看看。”
他只当她是在说话,是在敷衍,却还是好脾气的,规规矩矩的在她手边放了一张名片。
站起来的时候他问:“为什么信我?”
却看见她脸上全是被至亲背叛的痛苦。强大而浓烈,将林然与这个世界远远的隔开。
仲家成整颗心都在狂跳。担心到不可自抑的疯狂的跑回去找她。
林然已经不见。
四周的人那么的吵,他却听不见一丁点声音,只隐约的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沉重的流动着。
茫茫人海里,他丢失的不仅是爱情,也是一个同类。
这样的知遇,不可求,不可寻,不可再来。
他失去她,从此只能循规蹈矩的做一个贤夫,一个良父。
仲家成一时失控,拄在医院门口,用力捶打自己的肚皮。在浓重金色的阳光里痛哭失声。
林然从医院回来后没两天,宗之伟就兴致勃勃的柔声说:“明天我不去店里,陪你玩一玩吧。”
林然这两天在家里成天乱翻招聘广告,发了不少简历出去,却没有一个回音。正郁闷着呢。听到“玩。”这个字,又是宗之伟特意陪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喔,是去哪里?郊外,那好啊。让豆丁也来吧。我去给辜振良打电话。”
宗之伟拦住她,“今天不要带豆丁好不好。改天我去接豆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