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是低点,”大哥侯寅清看透了他的心思,说:“农村头也够用了。再说,你文化高,可以教她呀!”
侯寅金接口道:“俗话说:‘要得会,就跟老师睡’!她跟你一睡,不就会了?”
当即哄堂大笑。童无逸也笑。
侯少庆说:“那就李联芬。定了?”
童无逸只好点头说:“好嘛。”
侯寅金说:“还是选了个最漂亮的!”
侯寅平转头吩咐道:“王友莲,明后天你就跟李联芬露个口风,看她意思如何,再说。”
三嫂王友莲抱着个奶娃,微微有些发胖了,看得出当年是一个娇小伶俐的漂亮姑娘。商落人,读过农中,举止得体,说话和人,虽说当妈妈了,却不和婆婆大娘们凑一起,总是和队里一帮青头姑娘们结伙打堆,成了个妹姑儿头子,尤其跟李联芬谈得来。
当下王友莲望童无逸微微一笑,说:“传话算我的。干不干得成还是她说了算啊!”
童无逸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明白侯家人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周密考虑,有准备、有计划、从容行事的。
只隔了一天,王友莲就到童无逸屋里来说:“芬姑儿说了,口说无凭。你要给人家个信物哇!”
说起信物,童无逸想起蒋玉菡的汗巾;柳湘莲的宝剑;西方的戒指;中国的现钱。
钱?童无逸身上倒还有点。入乡随俗吗?跟做买卖似的,想起就别扭。不能拿钱!拿啥呢?猛然想起,黄文婉打的那件毛线背心,浅咖啡色,很好看的竖条云纹花式,男女都适合。尽毛线够,打短小了,只好压箱底。她穿肯定合身,正好派个用场。翻出来给王友莲,说:“请你给她说,暂时只有这个,等我回兴盛再去好好准备。”
王友莲说:“芬姑儿答应了。她还没跟大人讲,芬姑儿叫我们先不要张扬出去,慢慢看伯伯伯娘的意思,慢慢地打通伯伯伯娘的思想。现在不能够让他们晓得!”
童无逸也是这样想。说了会儿话,王友莲临走笑着说:“这下你降辈分了。人家早就说过,这辈子不得喊你叫叔叔的!”
童无逸想起,去年冬天,在公房剥包谷子。李联芬的十岁小弟端着碗大头菜来说:“童叔叔,伯娘叫我拿来跟你下饭吃。”
童无逸谢谢了,拿到灶房,回来,开李莲芬的玩笑说:“均儿都喊我叫童叔叔,你也该喊我童叔叔才对!”
李莲芬很认真地望着他小声说:“他喊他的,我不!”一会儿又红着脸说:“要我喊你叔叔,下辈子!等嘛!这辈子坚决不!”
一个玩笑她这么认真,童无逸好半天没话说。
刘志英说:“她从不喊我幺姨哩。”
旁边侯寅金接口道:“童无逸,人家想喊你哥哥!你咋个不知趣?”
好多人都笑了。李联芬却板着脸咬着嘴唇,直到收工也没说句话。现在,童无逸总算弄明白在她心中,为什么一个关于称呼的玩笑有多严重的意义了。
看王友莲的神态,事情进展一定顺利。既然如此,是该认真准备了。
应该马上回兴盛告诉妈妈。看妈妈的意见,听妈妈的安排。应该把李联芬的相片带回去,让妈妈看!
第二天,他找王友莲去要李联芬的相片。没想到十八岁的李联芬竟然没有单独照过相,只拿来一张三寸大和家人一起,七八个人的合影。除她的容貌好,看起来顺眼些外,真像报纸上的难民照片。童无逸不由自主地想起聪聪送他的那三张三寸大的玉照;想起刘妹那几大相册,从小到大的无数艺术照;想起夏翔、蓝瑛、曾彦荷送给自己的那些漂亮的照片。他真为李联芬这些农村姑娘们悲伤。
这些在完全不同的生活环境中长大的姑娘,能不能够和自己融洽地生活在一起呀?
毛泽东说:“一张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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