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有多少人精?那是论把的数。可宫里有多少人精中的妖精?那哈代绝对是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称帝十余年,宫里那些人与潜规则,已是全在玄烨的掌控之中,不要说一个小小的宫女有什么思春的行动,就是慈宁宫里吹了什么风声亦能飞快地吹到他的耳中。他,早已不是当初年弱的那个连人都不能保护与反抗的幼童了。
“哈总管怎么会是蠢笨的人?最近这几个月侍寝折子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神仙也拧不出一个灰点子吗?呵呵,朕应该奖赏于哈总管才是。
皇上这不明不白的说辞听地哈代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更低了头颅不停地磕头。
“起来吧。”
哈代再估莫了两便皇上这不轻不重的语调,才敢起了身,躬着半身立在边上。
“哈代你是怎么个老人精朕清楚,正因为清楚才由着你这么些年估莫着行事。不过,你到真没令朕失望,该让你做的你一件没少做,不该你做的更是一件不做,这等本事,宫里虽也有那么几个,可真的能入了朕的眼、又称了朕心的可只你一人啊。”
“皇上抬举,奴才岂敢奴才惶恐奴才应该的。”
玄烨看着案前滚着个圆不溜啾的身子还是跪礼这么飞快的哈代,不得不佩服他的“能耐”。
“这数月朕不曾给过你任何提示,不过那侍寝折子你处理的确实正合朕心。”玄烨起身在右侧的榻上坐了,看那哈代顺势“滚”向了这么,“朕是什么用意你不猜,可这事,你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下去。选什么人侍侯,事后怎么笔墨都随你,你这奴才得多少好处朕更是不会关心也不会让任何人去关心。只一点——”起了茶喝了一口,眺眼盯向那圆球。
“皇上放心,那什么不是说的好嘛,食皇上的粮去皇上的忧,奴才生是皇上最忠心的奴才,死了那更是皇上最忠诚的护鬼,嘿嘿,皇上放心吧,奴才就是被人割去了全身的肉也不会露出去一个字,更不会让那些相关的人出了岔子,保准是合了圣心。谁要是敢违了皇上的意,那奴才是每一个不饶的……”
“如果……太皇太后那里问起——”
哈代滴溜了一圈眼珠子:“看皇上说的,太皇太后主子也不过是关心皇上的身体与龙嗣,奴才自然是实面上有什么说什么且都是她老人家同全天下的人都清楚明白的,嘿嘿,奴才的心,可是最实的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能不知道奴才的。”
主奴二人这里互对上了眼子,都十分满意双方的心思。
与聪明人说话,从来都是眼光子里的事,多一字亦失了先机。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正月里的南苑虽是海沟依旧可淹印于风雪间越是白茫茫片野。
丢脱了温腕等人,只带了小九子一人,宁芳躺在背雪的坡下,想看看是不是真有白色的狐狸。
听到这句由上飘来的词,不知怎么的,便脑海里思起一个委在床前侧腮白女子,用低柔的声音吟诵着:“我愿望的小太阳,如果你沉没了,就睡在大海的胸膛,在水母银色的帐顶,永远有绿色的波涛喧响。让我也漂去吧,让阳光熨贴的风,把我轻轻吹送,顺着温暖的海流,漂向北方……”
可那个女子不会在自己清醒的时候吟这首忧伤的近体诗,她永远都在自己看见的地方绽放温柔与鼓励的笑颜。
轻轻的,踏过刚积的春雪,走上了那个矮坡。坡下是一片萧索的海子,没有春夏里的繁华与喧闹。
着蓝色厚袍的男子背立在海子边,虽然看不见样子却可以从他的词里听出他的寂寞与灰凉。
“朋友,是春天了
驱散忧愁,揩去泪水
向着太阳微笑”
妈妈喜欢舒婷的诗,那些美好与鼓动的诗句常常在宁芳幼小年岁的床头咏诵,是贫乏痛苦生命里最动听与喜悦的天音。看着头顶那一轮冬日的冷阳,那些记忆里美好与温暖的《初春》便自然地奔出。
“虽然还没有花的洪流
冲毁冬的镣铐
奔泻着酩酊的芬芳
泛滥在平原、山坳
虽然还没有鸟的歌瀑
飞溅起万千银珠
四散在雾蒙蒙的拂晓
滚动在黄昏的林荫道
但等着吧
一旦惊雷起
乌云便仓皇而逃
那是最美最好的梦呵
也许在一夜间辉煌地来到
是还有寒意
还有霜似的烦恼
如果你侧耳倾听
五老峰上,狂风还在呼啸
战栗的山谷呵
仿佛一起嚎啕
但已有几朵小小的杜鹃
如吹不灭的火苗
使天地温暖
连云儿也不再他飘
友人,让我们说
春天之所以美好、富饶
是因为它经过了最后的料峭”。
成德耳畔是女子激昂的咏调,吟着一道从未听过的“游词”,连那词体都是不曾有之。
阳光冷凉,带动着风起的絮雪擦过她的发颊,抚起其长长的落发。那张年青的姑娘脸上,明明应是泪水满溢的光景却实未干净,只余单纯的素悦。
“已有几朵小小的杜鹃,如吹不灭的火苗,使天地温暖,连云儿也不再他飘。”
成德轻吟上这句,便觉得冰寒的心渐回了暖意,有着一种会心与久违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