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艺陪我在医院后面的空地转悠一圈,便准备收拾东西打道回府,经历过死里逃生,每一口呼吸的新鲜空气我都分外珍惜。
在我妈安排下,这两天我住的是陆军总院昂贵的公寓式单人病房,因为和普通病房分开,所以周围环境清幽,四下寂静安逸。
和柯艺聊天聊的我肺活量激增,快到单人病房区门口,我俩还在没完没了地斗嘴。拐过医生值班室,我的病房门前闪过一抹白褂身影,但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直接导致我的鼠胆忽地颤悠起来,难道郑大夫巡过房?
大事不妙,郑大夫若见我偷溜出去,肯定尽职尽责向我妈打小报告。
三言两语嘱咐柯艺走为上策,我收起和她斗嘴时的生龙活虎,掏出一副弱不禁风的姿势和表情,以博得我妈垂怜。
提心吊胆扫视一圈,居然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奇了怪了,我爸妈肠胃顶好的,怎么吃个午饭拖了两个多小时。
我爬进被窝,背朝窗口侧身躺下,打算一边数绵羊,一边和周公预约棋局,脸压进枕头,映入眼帘的床头柜上一部座机静静俯卧在那里,我看着看着,手像被施了魔咒似的伸过去。
其实要找到鬼影一点都不难,只要打电话给洪紫,让她带男朋友出来透透气即可,最难的是怎么开口提她的男朋友。
洪紫从未透露过鬼影一星半点的信息,她肯定会问我是怎样知道的。难道我真实话实说是毕业唱k之行无意间撞见他俩在卫生间里情不自禁嘿咻?!
nonono;万万不可!
我扣在话筒上的手倏忽抽回,仿佛章鱼的触手碰到蟹钳子,带着股不知名的隐痛和矛盾缩回来,抓耳挠腮。
不管怎样,鬼影舍命救过我,想必也认出我的身份,置若罔闻太不近人情,我虽不像柯艺那般“恩怨分明”,但“知恩图报”这项品质还不缺。
章鱼的触手实在欠夹,还想再试试,又靠近蟹子。
叮铃铃——
蟹子发出强烈拒绝的嚎叫,吓得我七魂跑掉六魄。
我提起话筒,抛却关于两个动物互相试探的假设比喻。
“喂?”
“瞳瞳?”唉,原来是我爸。
“爸,你俩吃的满汉全席啊,咋还不回来?”
“你这丫头!明天你不是要出院了吗。我和你妈请关照过你的医生吃顿饭,可能还得一会儿再回去,你别乱跑啊,小心受风着凉。”
我乖乖应答。“哦。知道。”
“行了,到时间休息睡觉了。撂吧。”
“那个……别忘了……”
赶在我爸没挂断电话前,刚要习惯性偷偷提醒他,给我从饭局要盘锅包肉带回来,才想起我现在正处于禁食期。
柯艺说我吃素,事实上,我确实是个素食主义者,不过那也是因为受我妈管制,其实我很爱吃肉!括弧,香喷喷的真正的肉,不是那个“肉”。
我张口结舌,脑筋一转。“爸,你们请的人里有郑大夫吗?”
我爸回答很干脆。“有啊。”
挂断电话,我拖着下巴支在枕头上左思右想纳闷:郑大夫还在和我爸妈吃饭,那进我病房的白大褂是谁?有何目的?
口有点渴,和柯艺说话太费唾沫,下床走到床头柜旁的饮水机,接杯热水,噗噗噗,用人工风吹凉,余光扫过柜子,杯里滚烫的热水差点全洒到手背上。
我捂着被开水崩到的手“嘶嘶”地凄嚎几声,眼睛却离不开那沓订成册的白纸,柯艺送的水果篮恰好挡住刚才我躺着时的视线,竟没发现这从天而降的东西。
大火那天落在美容会馆的讲义为何会出现在我的病房?
就算它没有葬身火海,也应该灰土暴尘吧,怎会这样干净完整!
瑟抖抖地翻开讲义第一页,我还记得,讲义一发到手,我就在扉页龙飞凤舞签上大名,以免和其他辅导班里的学生弄混。
庆幸地松口气,没发现“穆瞳”的字样,也就证明此物原非我所属。
那,是谁放在这里的呢?除了我爸妈和柯艺似乎没有人知道我要上公务员考试辅导班。况且这一区的病房巡查严密,对探视人探视时间都有严格限制,普通人根本进不来。
我怀抱讲义,拽件小外套随意披上身,趿拉着拖鞋跑出去,眼前不停回放白大褂从病房门口出来的影子,是那个医生?可他又是受谁的委托交给我的?
直到第二天下午出院,我偷偷摸摸在医院里认认真真逛荡好几圈,也没找到身材、身高、发型与其相似的医生。
回到家,愈发觉得这事太诡异了,我考虑要不要跟我妈说说。
别看我妈虽然顶着又是先进党员、又是模范警察的头衔,迷信起来不比那些社区里整天神神叨叨的老大妈强多少。
我今天才出院,她明天就要带我去庙里拜菩萨还愿,说是没有菩萨保佑我可能逃不过这一劫。要不,顺便也让她给我找个大师驱驱邪什么的?
一个星期后,公务员辅导班开班,我意外地在教室里发现两个许久不见的熟人,一个是我高中时候的同桌江遇凉,另一个是大学时的学生会长祈霖,第二天又来块至熟无比的年糕——柯艺。
好一个同学聚会啊!
课间时候我们几个聚在一起闲聊,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有工作在做,只有我在厚颜无耻地做啃老族,当我在一旁自卑自怜时,柯艺已经拿课桌当讲桌,拿笔袋当惊堂木,开始绘声绘色地给众人讲起我在美容会馆遭遇火灾的惊险故事。
柯艺坐我身旁口若悬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