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刽子手老贵满嘴留着油,第三个又大又肥的鸡屁股进肚儿了,真是过瘾啊!老贵心满意足的端起海碗,仰头灌了一口烧刀子。今天的活儿干的特利落,位置找得准,刀口也整齐,回去以后,皮匠的活也好干了。
老贵正喝得过瘾,黑塔翘着尾巴跑过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趴在老贵脚底下,仰头看着大嚼鸡屁股的主人,伪装成可怜的样子。“给你,小杂种!”老贵夹起一个鸡屁股扔在地上,黑塔赶紧凑过去,一口就吞了。黑塔是老贵养了五年的狗,它喜欢老贵,但不是喜欢他的人,而是喜欢他身上那股洗都洗不去的血腥味儿。
没一会儿功夫,一大碗红烧鸡屁股就见了底,老贵喝干了最后一口烧刀子,斜靠在木椅上,拍着肚子哼起小曲儿来。
女儿小芹就坐在一边的床上,等着老贵吃完收拾残局。“一会儿你要出去?”老贵斜眼盯着穿戴整齐守候一旁的女儿。
“恩……”小芹点点头,“去西街买点儿针线回来。”
“不行,一个姑娘家的别出去瞎转悠了,这段儿义和团闹得正凶,还敢瞎跑。”老贵说着,站起身到屋子角落的八仙桌上操起片刀,挥手切开一个西瓜。西瓜应声分开两瓣,血红血红的。这可比砍人的脑袋容易多了,不用找骨缝儿,也不用听谁的命令。
“赵木匠今天被你们给砍了?”小芹喃喃地问道。
“恩!那家伙壮得很,血也多,不过倒也顺手。”老贵边啃着西瓜边说,红色的西瓜渣儿喷得老远。
“周围的人都说他是冤枉的,是屈打成招。”小芹今天说话有点和平时不一样,没有了那种怯生生的眼神。
“狗屁!”老贵把西瓜皮顺手扔出屋外,黑塔风一样奔了出去,又叼回来了。
“那伙蠢人懂啥?整天就会嚼舌头,赵木匠是画了押的,亲口承认杀了自己的老婆!”老贵恨恨地说完,又操起一块儿西瓜狂啃。
“那他说了为什么杀自己的老婆呢?”
“为啥?还不是男盗女娼那些破事儿,木匠在外面有了个相好,早就厌恶了自己那个粗女人。而且他说自己的婆娘整天唠叨,不依不饶的,赵木匠虽是个老实人,也说不出啥来,只好干忍着,到头来也受不了了,就用剃头刀把那长舌婆娘给抿了,这可是他自己招的,没人逼他。”老贵很奇怪女儿为什么问他这些。“对了,西街孙寡妇也是他杀的,也是用的剃头刀,要不是孙县令,别人还想不起来,把这俩案子凑到一块儿呢?一审他,那杂种也就招了。对了,这厮到死都没有供出那相好是谁。真是个杂种,应该用剐的招待他……”老贵说到这里,似乎又犯了酒劲儿,。咬的咯咯直响。
“一群混人……”小芹小声说,转身搬了把木椅,放在老贵身边。“来吧。”
老贵听话地做到椅子上,小芹围了块儿脏脏的白布在他身上。这是老贵干刽子手十几年来的规矩,每次砍完人他都会刮胡子剃头再泡个热水澡,这叫做去凶气。
小芹准备好水,又荡了荡本来已经飞快的剃刀,把锋利的刀刃贴到老贵脸上。
“你慢点儿,赵木匠就是用这家伙杀的那俩人,这东西杀人一点儿不比老子的鬼头刀差!”老贵瞪着小芹喊道。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小芹的声音很小,仿佛是自言自语。
“你说啥,你知道啥?”刚闭上眼睛的老贵问。
“我知道那两个人不是赵木匠杀的,木匠确凿是冤枉的!”
“你知道个屁?你个姑娘家的,别总是胡言乱语。你也老大不小了,等我找个空儿,非得找媒婆把你嫁了不可,老子也换几个酒钱儿。”老贵闭着眼也唠叨起来。
“赵木匠老婆是我杀的,还有西街的孙寡妇,都是我杀的!”小芹突然冒出这句话。
“看我不把你嘴给缝上,让你胡说!”老贵说着,想翻身起来,却感觉身体象滩泥一样,突然间没了丝毫力气。
“真的是我,就是用的这把刀。”小芹把刀放在老贵鼻子底下晃着,老贵好像真的嗅到了血的腥味儿。
“爹,你是不是想问我这是为啥?到现在你还是不信是我干的吧?”小芹柔声说着,又把刀贴在老贵脸上,不慌不忙的刮着。
老贵连哆嗦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听见剃刀在脸上的摩擦声,“嗤……嗤……嗤……”甚是刺耳。
“木匠的相好是你?”老贵猛然间挤出一句话,眼睛瞪起来,他觉得连瞪眼睛都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不是,我和木匠一点关系都没有,爹还是听我说吧,我在菜里放的‘佐料’很重,等一会儿爹可能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我杀孙寡妇的因由爹可能猜得到……”小芹语气柔和的继续说,“爹和孙寡妇好了快四年了吧,这事儿也只有三个人知道,爹,小芹,还有那个寡妇。我杀她是因为,那婆娘抢了小芹最亲近的人,小芹不答应,背着爹找他理论,那婆娘却软硬不吃,幸好小芹带了这把剃刀,才一下就把她脖子弄断了。”
小芹在老贵的头上敷了条热毛巾,又转身荡着剃刀。“但这事儿被木匠老婆看见了,她虽没报官,但却起了讹诈的心思。最要紧的,她不是只想找一次生财之道,而是想一辈子都有取财之道。多可恶的毒妇,我去找她了,带了银子,可她却也没命花,也是这把剃刀帮了小芹。所以我说,赵木匠是被官府屈打成招的,对吗?爹!”小芹转回身,把老贵头上的毛巾拿掉,帮他剔头,剃刀的刃在头上来来回回,老贵无奈只有把眼睛闭上。
“小芹今天特意做了爹爱吃的菜,因为这是爹在阳间的最后一餐了,爹的错是杀了不该杀的人,还有那个糊涂县令。其实小芹本意也不想杀人,但我总是忍不住,因为在小芹的身体里流着刽子手的血,这是爹给的。当时机来临时,我想不杀都不行,当目标全部都没有了,小芹杀自己的时候也就到了……”
小芹说到这儿,手上的力道开始重了,“咔嗤……咔嗤……”
老贵攒了半天的力气,猛地想翻身起来,但小芹手里的剃刀早已在脖子里扎了根。血,“咕嘟……咕嘟……”从脖子里冒出来,老贵的血一点都不比赵木匠的少。
小芹把剃刀上的血擦拭干净,黑塔一股风般奔进屋来,低头舔着流到地上的血,好像那血是甜的。
小芹蹲下身,抚摸着黑塔的头,“好喝吗?小馋鬼,一会儿还有呢!今天让你喝个够!”
地上的血没有了,只留下一片暗红的污渍,黑塔直起身又趴在老贵脖子上舔着……
小芹拍了拍黑塔的头,“走吧,我带你去县衙,那个糊涂县令才是我的相好呢!两年了,爹都不知道,他心里只有那个寡妇。”小芹说完,把剃刀放进怀中,转身走出屋子,黑塔听话的跟在后面。它知道,跟着女主人就会有新鲜的血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