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山_魔仙录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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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仙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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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去岸十三万里,有一痕巨可承天的山脉。

此山东南接积石圃,西北接北户之室。东北临大活之井,西南至承渊之谷。其高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上有木禾,其修五寻。珠玉树、璇树、不死树在其西,沙棠琅王千好在其东,绛树在其南,碧树、瑶树在其北。

此山上通璇玑,元气流布,五常玉衡。理九天而调阴阳,品物群生,稀奇特出,皆在于此。天人济济,不可具记。

世称之,昆仑。

隔着弱水三千,昆仑的天渊白茫,突兀大地之末,将西海的惊涛斩断。渺无人迹间,哪怕雪泥飞鸿,遂湮灭于封天寒楚。

传说中,昆仑山里有一座天墉城,凌天绝壁之上,金台、玉楼,相鲜如流,精之阙光,碧玉之堂,琼华之室,紫翠丹房,锦云烛日,朱霞九光。

其北不足三里远近则为天涧神泉。其泉神异无比,传曰谁若饮得一口泉水则可延寿百年;泉边苔藓中长有瑶草,又传曰谁若食得一株瑶草就能长生不老。

此玄虚之言出自数百年前一位名为莫子云的得道剑仙所著《仙魔录》。话虽无忌,莫奈何凡人对剑仙之言奉之为真理。数百年来,不知多少人以肉骨血躯潜上凄寒无比又危机四伏的昆仑,欲寻得悬空的天墉城,和那神异无比的天涧泉。

这几百年,从中原而来埋骨于昆仑之人的尸首,头尾相接能从不周山铺到北方大泽。那些贩运丝绡香料,金银琳琅的西域行商沿着盛唐逶迤几千里的龙护雄关,却多有连同货物一齐埋葬于昆仑虚万年不化的皑皑风雪中。

传说中众神灵之归所的昆仑山,高耸峥嵘中透出一丝无法以语言描述的狰狞,如同锋芒毕现的寒枪,不知葬送多少亡魂。

漫天飞雪,倾下于天幕,随着怒咆的凄风,疯狂肆掠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如同碾碎一切的巨大磨盘,将雪山之上林林总总,尽碎成渣滓,化为同雪般的白茫,飘洒似落英飞絮。

昆仑虚飘散于天幕而降的飞雪,以几十寸的深度覆盖大山巍峨的轮廓。马和人的脚印,从此处开始,一直能向后追述到山脚葱茏的绿木。马蹄和芒鞋一同陷入白雪中,被寒冷冻得比北风甚是冰凉。近乎于僵直而又麻木的脚掌,一遍遍抬起,又一遍遍坠入雪泥之中。

这是一支军队。准确说来,这一支队伍曾经是军队......

队伍的头领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行在最前端。难奈马身上覆盖的枣红连同它背上那个身着残破戎甲的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都被空气中无忌弥漫的寒意镀上一层冰霜。他帽形头盔下的眼眸含着一种龙护关外草原之上铁蹄踏出铿锵岁月才有的凌厉,面色却阴沉得可怕。

二十三日前,这支队伍铮铮铁蹄险些将龙护关四丈高的城墙践踏支离破碎。二十三日后,这行败军之师仅存百人带着从山下抓来的四十二名唐人俘虏,在昆仑虚万里白茫荒芜中,成为唯一的人迹。

胡和鲁知道一勺天涧泉水足矣买来数座唐人称之为琼楼玉宇的东西;而一株瑶草,换来的珠玉金银就算数十座琼楼玉宇也装不下。然,不论是天涧泉水还是瑶草,那个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大汗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明白这是他和他的弟兄唯一将功补过的机会。

胡和鲁感觉到马沉声的呜咽喷出的丝丝热气,似乎倏然间想起了甚么。速既从身侧取出一本几日前那群被俘虏为奴隶的唐人身上搜来的蓝皮子书,残破古旧的封面以草书写出“仙魔录”三字。不知为何,唐人的狂妄傲然的文字令他有一丝微微的不安。

这场战役,胡和鲁的两万人马仅余百一十不到,咬牙切齿恨绝了那龙护关里盛唐供奉司的妖道作怪。纵使是最强壮的战士,在那些唐人妖道匪夷所思的的法咒前,便是片刻化为几缕青烟。如此这般,唐人未损半兵八分卒,则将胡和鲁的不败铁蹄杀得片甲满地,落荒而逃。

思绪至此,胡和鲁倏忽间发疯似的长啸,虎爪盘开书的两侧,硬生生的将这本仙魔录在嘶厉的响声中撕成几十串。好似山林中咆哮的野兽,抒发这几日尽是的不快。

这行人马已经在天下至险的昆仑虚走了三昼三夜,目所能及还是那一望难穷尽的天渊白茫。

人声的死寂在寒意中低喘,似乎感觉到无数双窥伺的虎狼之眼,透过漫天飞雪凛冽射出无数道毕现凌厉的寒芒.

俘虏们走在这行人马的最末端,穿着的是最为单薄的衣物,扛着的却是最为沉重的行囊。此刻已经彻底沦为他们眼中蛮夷的奴隶。为得苟且活命,只能忍气吞声。

被俘的唐人奴隶中,有行商,有农人,有甲胄之士,有此刻仍固执负笈的书生。无一不是因战乱而溃逃,反而被这队蛮夷生擒活捉,沦落到昆仑这个千年无人归的断魂夺命之所。死的人越多,剩下的背上的行囊便会越来越重。更为讽刺的是,行囊里面装着的那是奴隶们无法染指厘毫的干粮。

相传昆仑虚最为凶险之处莫过于凡人口中传之甚广的寿华之野。当年有穷氏帝君后羿大神右挚射日弓,左持冰宫玄箭,引弦拉弓,射杀上古恶兽凿齿于此,便是箭矢流星,血流成河。百里雪山荒野竟被凿齿之血沁为怵目惊心之绯红。白衣苍狗,万年沧桑,血色非但未减厘毫,反到是阴戾邪异之气招来天下无数魑魅异兽,群居于此。

有道是,东泽湍,西寿华,南荒蛮,北大泽,说的正是天下至险的四处。这四地无一例外皆是剑仙也不敢恣意妄自闯入的勾魂夺命之所,其中最为厉害的当是昆仑虚中被凿齿鲜血染红的寿华之野。

《仙魔录》尝述,凡人欲过寿华,须周身赤裸,并将鲜血遍体,匍匐屏息,方可得过。此法传于剑仙莫子云,为的是让那些嗜血妖兽在大地血红中难于看见行人,从而能够不动声色悄然溜去。但几百年以来,少有听闻谁人依此法成功,也只怪其阴厉至极,邪异更似魔教恶人作为,乃是天下人不啻。

但对于蛮夷元族而言,将异族开膛破肚,取其鲜血遍体,似乎正是应了“蛮夷”一词。既是凶残暴戾,又何惧有损天地条律,世道法理。这被俘虏二十三日的唐人注定是难逃一劫。

天和地一望难穷尽的白茫之中,寒意似冰凌突兀,又如针扎刀挫。马声与人声低嘶交织,在死寂中倾出几分嘈杂。远方时而传来不知名异鸟长啼,仿若仙境鹤唳长绵,缥缈若云雾岚烟。

然,昆仑绝非仙境,而是人间存在的九幽怨魂地狱――

他步履蹒跚在这人间的九幽地狱,不过是被俘虏的唐人中的一名。

昆仑虚永无停息的风雪中三日跋涉,早已使人和马疲惫不堪。他倏地睁开半阖的眼眸,但看到的仍然是天和地永无尽头的白茫。

这种空洞虚无至死寂的白,会让任何人都不由自已的衍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好似那白刹那间便会化作一张血盆大口,瞬间将一切吞没。

天渊白茫里马匹上和秋千一样摇动的身影,更似一群来自的地狱的勾魂恶鬼,正押送着自己和其他俘虏一步步迈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年是神州纪年3000年,至轩辕帝一统赤县九州和海外十州后历史的车轮又碾过了三千载春秋风尘。

这一年,他十岁。

十岁的少年脚若铅铸,摇摇欲坠间谁也说不清哪一步会是最后一步。他只感觉到体内涌动的血液都快为这封天寒楚结成冰渣。寒风的尖刀深扎入褴褛衣物下的血肉,泛起的却是同冰霜一样苍白的寒意肆然。他能够听见哀鸣凄风灌入耳际,在脑海中始终徘徊着挥之不去的,如同梦魇。

此刻,他甚至能够听到。这群蛮夷从他身上搜掠去的那本《仙魔录》,被某个可恶的元族人撕成了几十串。那仿若树枝错开断裂的嘶音,令他有些毛骨悚然。

在这一群蛮夷眼中,唐人没有老弱妇孺之分,有的仅是敌人和奴隶的差别。所俘四十二名唐人,如今仅存二十未到,少年还未行冠成年,体质柔弱堪活到今日也算得诸天仙佛大庇。尽管他仅有十岁,但他的待遇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个俘虏好上零星半点。

元族人要将他们的鲜血取出,涂抹在身上,然后到达传说中的天墉城,取得天涧泉中的泉水和瑶草。而他们却如鸡雏般连自己的生命也无法挽回。

逃?

这个字无数次的闪过所有俘虏的脑际,但又在仅仅刹那间便化作云散烟消。这一路来曾有人欲装死逃离,未料及这群元族士兵绝非愚笨之流。只见其中一人拔出腰间马刀,对着那个装死之人胸口一连扎下三个血窟窿。那装死者数声呜咽,迅即命归黄泉。如此这般逃跑不成,反倒使元军心生警惕。稍有悸动被其察觉,必定招来杀身之祸。

少年凝眸,注视着前方马匹上摇动身躯的一举一动。似乎想在这一举一动间,寻觅到不经意的空隙。

他想逃。

少年很清楚这群元族士兵不远千里迢迢也要将他们带上昆仑的原因。他不希望如此少年早逝;更不希望自己体内涌动的夭红涂抹在蛮夷身上。

那种一步步迈入刑场的感觉能将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折磨得发疯。

少年已经思索良久,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只要自己能够脱离这支队伍,包裹里的干粮足够维持到他安然离开昆仑这个鬼地方。只要再渡过昆仑虚下环绕的弱水,若非是大罗金仙,否则谁也无法让他再涉足如此险境。他甚至已经不自已踱步到整支队伍的最末端,此刻要是逃跑,无论是元族士兵还是其他唐人俘虏都不可能发现。

现在,等的只是一鼓作气的勇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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