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我希望今天下雨。”
“天气预报说是晴。”
“那就让天气预报失灵。”
夏语冰失笑,“你就这么反感出去走走吗,爷爷都没说什么。”
夜里经不起四姐软硬兼施死磨烂泡,困得不行的夏疏桐只好答应了第二天跟她出去才被允许继续睡觉,强迫的结果就是一大早起来后阴沉着脸谁都不理。
偏偏这套对夏语冰不起作用,“老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要接触社会。等腿的治疗有些起色,爷爷还打算让你去学校念书呢。”
“我不要。”
“乖啦!”
“在家一样学,只要考试通过不就可以!”
“话是这么说,没有经历过群体生活总是缺憾。”
夏语冰不由分说将他推出房间,虽然夏疏桐很想抠住门框……但是碍于形象还是放弃了。
“不是每个物种都适合群居,你不知道吗?”
坐上车了还冷着一张脸,一副不想妥协的犟样,夏语冰好笑地伸出手去捏。
“我知道,你是仓鼠,不能把两只放一起养。”
“你就不能拿一种有点气势的动物来形容?!”
“何必,我喜欢就行了。”
跟别人不同,她的那种自负总是能让他觉得很舒服。
车开到白马公园只要十五分钟,尔朱家的住处夏语冰不清楚,但约在离自己家近的地方倒是刻意地想占便宜没错。
不过还是被他先到。
自后车厢拎出野餐盒,嘱咐一声手机开着随时候命她就打发司机回去,“喏!”偌大一个篮子放到弟弟大腿上去,“抱着,我要推你没手拿!”
疏桐虽然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乖乖稳住了篮子。
纁看到夏疏桐,却是一点也不意外,头一偏自然说:“我已经爬上去看了看,有个地方很适合野餐。”
夏语冰目光落在他背后那个硕大的登山包上,语气带着疑问:“你已经爬过了?”
“为了不出岔子。”
“爬山散个步,能出什么岔子?”夏语冰摊开手。
尔朱纁不置可否,“我要你知道,和我约会,每一次都妥妥当当。”
夏语冰推着疏桐径直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是吗,那还真多谢你了。不过我没打算爬上去,只在山脚野餐就好。”
尔朱纁三步并作两步越过她,倒退着配合前进节奏,“喂,上面风景很好,不去可惜呀!”
夏语冰眼皮一低,好像心电感应一样,疏桐同时抬眼瞪她一记。
“路不算陡。”纁说。
夏语冰停住,笑道:“对我来说,不出岔子的最好方法,就是免实践。”
“这也太消极了。”纁摇头叹气,跟着她来到凉亭,“那好吧,下次,下次一定要去!”
麻利地铺好桌布,屁股接触到石凳的尔朱纁开始抱怨:“坐草坪不好吗?这亭子一点接近大自然的感觉都没有。”
夏语冰摆开茶具餐盒,笑盈盈地问:“全都是你喜欢的,要先吃什么?”
夏疏桐冷冰冰地瞥一眼桌面,“随便。”
纁挨个揭开盖子,“不要告诉我这都是你亲手做的?今天早上才做的?厉害啊!我随便吃咯?”
他边说边把背包卸下来,拉开拉链反转,里面一大堆装在超市塑料袋里的零食如同泥石流一样倾泻在石桌上,“这些也随便吃。”
“垃圾食品而已,谁要吃。”刚一开口就被喂了勺咖喱炒饭,夏疏桐瞪过去,“喂!”
如果那目光是子弹,夏语冰的脸就称得上铜墙铁壁,“你早餐没吃几口,不许瞪,乖。”
“啊对了,”纁含着勺子望过来,上下打量疏桐一番,“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问别人之前自己不该坦白些吗?”
“我比你年长!”
夏疏桐干脆别过脸去,尔朱纁自然而然地望向夏语冰要答案。
夏语冰抽了餐巾纸在手,笑道:“看我干吗,他不愿意说,我没权透露。”说着转头,却出人意料地开口,“他叫尔朱纁,纁是绞丝旁的纁。”
“阿语啊!”
反应过来的尔朱纁大叫一声。
“好啦,叫他桐吧。”
漫不经心笑着转移话题,夏语冰大部分注意力还是放在如何把粥从保温瓶里倒出来而不洒太多。
“全名!全名!”纁不满地嚷嚷,脸色转阴笑,“莫非很难听?可是按照阿语的名字推算也不会土到哪里去啊!”
“你爱叫不叫。好了!我饱了!”
“哇,吃饭还要人喂,你名字里那个tong字是儿童的童吗?”
纁很没口德地斜了几眼过去,夏语冰捧着碗笑呵呵地转头,“那我喂你要不要?”
“你说真的?这个自然!”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还没有断奶?”
纁抬手拦截住夏语冰伸向疏桐的勺子,头硬挤进去一口咬住勺子,“阿语,情人之间的互相喂食跟姐弟之间的性质怎能一样!”
夏语冰立刻撒手,由勺子留在他嘴里,笑道:“幸好我带了很多一次性汤勺!”
“喂!”尔朱纁含糊不清地叫起来。
夏疏桐冷眼旁观,手指不由自主搁在轮椅按钮上,摩挲几下,还是摁了下去。
轮子转弯,离开石桌。
一时之间被纁那番插科打诨缠住的夏语冰马上扭头,“桐——”
“我自己去走……走。”
那个“走”字,原来这样难以出口——双腿残疾这一点,像锈迹蚕食铁链,已经吸附在了本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