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珩,”我收起不正经,“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夏珩刚泛开的笑容渐渐褪去,“前两天去参加同学会了。”
“怎样?”
“同学们都发展得不错。连以前倒数第一都成了城里响当当的富商。只有年年考第一的我,到现在还是一事无成。”
“你和他们怎么一样!”我十分诧异夏珩会说出这种话。
“当然不一样,我哪来人家的背景?你知道在日本留学的时候,交完学费后总是会特别的紧张,有时我甚至只吃一顿,打工更是家常便饭了。同样是留学生,有的人却可以整天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夏珩的语调有些激动,“我也劝自己不要看他们,他们游戏人生是不会长久的,但事实证明,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夏珩,问心无愧就好了。”我只能想到这些。平日口若悬河的我,突然词穷。
夏珩嘴角扯动一下,“只是有些不甘。”
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石凳上的我们陷落入无尽的沉默中。
这场同学会来得突然。
高中时的同桌吴启程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他只是想碰运气,结果真的碰到了。
一听到夏珩的声音,吴启程惊连呼三声妈呀。夏珩在电话这头笑了,这家伙还是这样风风火火。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吴启程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惊魂未定。
“没多久,有什么事吗?”夏珩问。
“同学会嘛,来吧!给我们讲讲日本见闻,咱们班去留洋的也只有你了。”
挂上电话,夏珩的心痒痒的。
没想到这么快可以和大家见面。夏珩一向对社交活动兴趣缺缺,但这次,他真的动心了。在日本艰苦的日子里,唯一支撑自己的就是回国后的苦尽甘来。
“咱们全班也就你留过学呀!”吴启程的这句话像一根细细的弦,撩拨着夏珩的心。
同学会在一间高档餐厅中举行,只有一个包……
间。来的也不过十人,包括夏珩最不想见到的。
待了一会儿,夏珩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身边同学个个侃侃而谈,毫无插话的余地,原本比较要好的吴启程,此刻也只会一脸谄媚地围在大老板身边。
夏珩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菜,期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但总会有人看到他。
“夏珩,留过洋就是不一样,嫌我们老土了不是?”
“哪有?”夏珩只好苦笑,“你们聊的我实在不懂。”
“怎么会?你可是咱们班的高才生,向来只有你懂我们不懂啊!”
其他的人都嘻嘻地笑起来。
夏珩扯扯嘴角。
“现在在哪里高就?”又问。
“……”
“哦,那家公司啊,我跟他们的总经理熟得很,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说。”
“我才刚刚上班,暂时还没什么。”夏珩微笑。
“夏珩啊,听说中国留学生在日本,日子大都不是很好过,女人卖身体,男人买苦力,是真的吗?”
夏珩想起自己整日辛苦打工的情景,嘴里仍反驳:“怎么会,宣传得有些夸大其词了,虽然不是很宽余,但节省点也足够了。”
“就是的,夏珩学习这么棒,赚奖学金都赚得数不过来了。”吴启程插嘴。
夏珩只好再笑。
“学习棒又如何,想想过去学得天昏地暗,到头来,根本派不上一点用场。”
“谁说不是,大学教授不也去卖茶蛋了吗?学问,真是不值钱啊。”
那边传来一阵大笑,怎么听都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夏珩木然地望着一桌菜肴,只觉得胃里酸水直冒。这简直不能被称作同学会,一帮无聊的大款,肆无忌惮地炫耀着他们的粗俗,卑劣,还有一群毫无自尊的人忠心簇拥。
夏珩从未如此的失落。在日本,对身处环境的失望,回国后自己才华得不到认同的惆怅,都比不过此刻,这如坐针毡的感觉。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如想象中那么优秀。一切关于未来的憧憬,是否都只是海市蜃楼。
夏珩深深懊悔不该答应吴启程的,可吴启程在电话里说得太动听,让人不得不点头啊。所以,这就是报应。夏珩苦笑,自己参加同学会不是也另有目的么?
如今这般景象,就如同一心要炫耀的孔雀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深厚五彩斑斓的尾巴。
窘。
真的不该来的。
“以后,我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了。”夏珩突然冒出一句。
我微微一愣,“什么事?”
“没什么。”夏珩如平常地笑起来,“不该对自己期待过高,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只会徒添烦恼。”
“从头做起,不是坏事。”
“那封信……”
“呃……”惊!
“她没有同意吧?”夏珩淡淡地说,“其实早该猜到,我现在这个样子,谁会青睐?该有些自知之明吧。”如果他说的是“我现在要一心一意为事业打拼,儿女私情暂时放在一边,大丈夫何患无妻”之类的话,我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他一定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以夏珩从小到大就不够乐观的性格来讲,他伤得不轻。
真是,回国后事事不顺,怪不得他会如此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