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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信一壶酒几乎喝尽,心中又是愁肠百结,已经大有酒意,他仍是闷头喝酒,只是宫中之酒酒劲绵长,不似野店白酒爽利辛辣。宴乐正是到了热闹极处,箫声响在耳畔,只觉得繁扰不堪,他又喝了两杯酒,觉得酒意突沉,于是起身去更衣。王妃要陪他同去,亦被他所阻。走至后殿,才觉得夜凉如水,寒气浸衣。“王爷。”他回过头去,只见一名小太监,不过十余岁年纪,笑嘻嘻的行礼:“奴婢见过信王爷。”不待他说什么,便走近前来,那小太监伸手扶住他的手臂,道:“夜里风凉,还望王爷珍重。”李君信只觉掌心一硬,仿佛被塞入什么东西,错愕间那太监已经施了一礼,垂手退走。李君信见四顾无人,这才举起手来,原来掌心里是一枚折叠精巧的方胜。拆开来竟是张薄薄的薛涛笺。借着后殿窗中漏出的灯光,却见笺上写着是:“夜深月明梦婵娟;千金难留是红颜;若说人生苦长短;为何相思情难断。”,笔迹柔弱,仿佛是女子所书。他心突的一跳,怦怦作响。果然底下还有一行细字:“侯君于偏殿,唯愿君心似我心。”他心下凌乱,宫闱之中,哪怕是寻常宫女,自己身为亲王,私约密盟,也是极不合时宜的,更何况她如今身份尊贵。夜风温软,带着些微凉意,那笺上幽香脉脉,似能透人心肺。不由想到笺上所书,令人怦然心动。其时箫吹隐隐,前殿笑语之声隐约传来,这样的热闹,庭中却只有疏星淡月,自己孤伶伶一个影子,映在光亮如镜的青砖地上。他心头一热,便见一面又何妨。这么一想,便顺着台阶走下去,四下里悄然无声,他脚步本来就轻,垂花门本有两名太监值守,见他出来,躬身行礼,亦被他摆手止住了。仿佛是步月闲散的样子,顺着高高的宫墙,一路向西。其实夜色已深,满天星斗灿然如银,星辉下只看到连绵的琉璃重檐歇顶,远处虽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但万籁俱静,不闻半点人语。走到偏殿门前,正想敲门,谁知那门竟应手而开,而屋中并未点灯,他心中忽然觉得不安,鼻端已经隐隐闻见一股幽香袭来,顿觉手脚发软,浑身乏力,踉跄几步,瘫坐在床榻上。他的心忽的一沉,只得极力睁大眼睛,却仍然看不清楚什么。耳畔听得脚步杂沓,他剑眉轻颦,犹未及说话,门外击掌声已经清晰可闻,糟了,是皇兄过来了。来得真是快,皇帝已经进了殿门,内官所持的璨璨灯火越来越近,团团明亮的灯光簇拥着皇帝步入偏殿,为首的杨文简终于觉察到不对,机警的停住了脚步,皇帝亦停了下来。李君宇一时似有些困惑,望着他,又看着躺在床上的人。隐约有人倒抽了一口气,李君宇的脸色在灯光下似有点发青,像是觉得眼前这一幕难以置信,所以问:“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李君信只得跪下来,却不作一声,皇后却纹丝不动,躺在那里。“你说!”李君宇终于勃然大怒:“这是怎么回事?”李君信早已酒醒,冷汗涔涔,只重重磕了一个头,勉强道:“臣弟……”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只觉得头疼无比,眼皮沉重,嘤咛一声,迷蒙中听到近旁有人怒喝连连,才慢慢睁开眼,却赫然发现床前围了一堆太监、宫女,当然还有那两个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的男人,他们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李君宇气得发抖,转过脸来,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只瞧着我:“月华,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挣扎着起身说话,却发现自己衣杉不整,心里顿时警觉不妙,喃喃道:“臣妾今日为人所害,无话可说。”
李君宇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呼吸急促,杨文简见势不妙,只叫了一声:“皇上!”李君宇已经骤然发作:“来人!传掖庭令!”杨文简又叫了声:“皇上!”李君宇恶狠狠的瞪了李君信一眼,杀意顿生,但几乎是立刻,已经硬生生压制下去:“信亲王酒后无状,御前失仪,着闭禁府中,从此不奉旨不许踏出王府大门一步!”李君宇的话直如一个惊雷般,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耳边鸣叫着,脑中象有一根刚针狠狠刺入又缓缓拔出,那样痛!这是圈禁,杨文简不由松了一口气,提醒李君信:“王爷,快快谢恩!”
我心神巨痛下,迷茫张口,“皇上,我们是被人陷害的。”声音粗嘎得连自己也不相信。李君信僵在那里不动,杨文简一使眼色,早有太监上来,捺着他磕了个头,然后架起走了。李君宇又看向我,终于开口:“皇后宇文氏,言语无状,有违圣恩,着即日起幽闭鸾仪宫。”稍顿,又沉声道:“你可有话说?”我只觉得心如死灰,手足发软,一动也动不得,几乎要委顿下来,只是痴痴地流泪。抬起头来,凝视着他,心里竟然平静无比:“既然皇上不相信妾身清白,臣妾无话可说。”李君宇怒道:“还不拉出去!”太监们这才鼓着勇气上来拉我,我淡淡的道:“我自己会走。”我最后看他一眼,默然无语,一狠心转过头去,衣杉不整,赤足就随着太监不顾而去。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3章求情]
雕刻六福同春的格子窗外,几盏青纱宫灯随风摇摆,镏金的架子上栖息着几只鹦鹉,沉默地啄着自己的羽毛,偶尔发出“嘎”一声嘶哑的鸣叫声,当真是无限凄凉。我端坐于窗前,手指敲在镶大理石的黄花梨木桌上,发出金玉一样的“叩、叩”声:到底是谁陷害于我?太后?贵妃、德妃还是其他隐蔽着的敌人?“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庭院里传来一阵喧闹嘈杂声,我眉头微蹙,来得好快!“主子。”小螺一把掀开金线绣花的帘子,匆匆进来,压低声音道:“主子,德妃带着一帮人押着亚兰姐过来了,现挽翠她们正拦着,候在正殿那里。”我忽得一下站起来,广袖带翻了桌上的紫铜牡丹吐珠小香炉,盖子骨碌碌的滚到一边,还没有燃烧尽的白色香灰洒了出来。“主子,小心!”小螺眼明手快地捉住我的手,抬高了去,再看向我时,眼里多了几分与平日不同的沉重:“主子,亚兰姐看上去很不好,仿佛受过刑罚,德妃来意不善。”这话落在耳中,我几乎是一愣,心中似被什么东西重重刺了一下,痛得难受。小螺很是见过些世面不好,与平常女子性情自然不同,既然她说亚兰不好,那一定是很糟糕了。我踉跄一步,跌坐在紫檀圆雕木凳上。自从昨日晚上我被带回鸾仪宫幽闭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亚兰的踪影,心知以她的忠心,必是已生不测,否则不会不回到我身边,却想不到是落在的德妃手中。德妃,看来我真是小看了她。眼角斜斜扫过,侧头见铜镜昏黄而冰冷的光泽中,我的如水眼波已经带上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凌厉机锋。“小螺,去拿前日新制的那套衣裳来,侍侯我更衣。”我冷冷地开口,小螺微微诧异,却立刻明白过来,眼里流露出几分赞许,转身到衣柜那边去取来。我穿上金黄罗纱短襦,内着乳黄绣凤紧衣,洁白的脖颈显得我优雅高贵,胸前光滑美好更添妩媚风流。下身一条淡红珍珠百摺裙,脚上是蝶戏花的宫缎绣鞋。我见自己的面色因为彻夜未眠有些苍白,又用指甲挑了有点胭脂,补在双靥上,脸色看起来好多了。起得身来,再由小螺将齐腰秀发轻轻一盘笼于头顶,插好一枝赤金镶翠凤头步摇,才扶着小螺的手往正殿那边走去,袅袅婷婷,身上流苏轻晃,说不出的荡人心魄。我虽然输了先机,可是不能输了气势。
“皇后娘娘到!”殿前执拂小太监见我过来,高声唱到。宽阔的大殿里此时站了不少人,为首的正是德妃,一身鹅黄宫装,肌肤细腻,清雅动人。我一眼就看到了被押着跪在她身旁的亚兰,腰部以下,衣裙褴褛,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暗红的血液已经干涸,看上去更加触目惊心。她一直是我宫中的掌事姑姑,待下面的小宫女、小太监们一向和蔼可亲,今日见她遭此大难,挽翠、玉初、小常子等一干人等早已是眼眶发红、泪眼婆娑,纷纷对德妃一群人怒目相视。我强忍着一口气,目不斜视的走向正中的赤金飞凤椅,缓缓坐下,也不言语,只是视线带着一种寒意扫过底下众人,经过德妃的时候略微顿了顿,又自然而然地闪开。我执掌后宫,也算恩威并施,积威甚重,况且我此时仍然是正宫皇后,跟着德妃的几个宫女瑟缩了一下,跪下向我行宫礼。德妃紧抿着唇,看了我一眼,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屈膝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来的。“德妃,这么早就来见本宫,莫非有什么事么?”我故做不知的莞尔一笑。德妃眼珠一转,浅笑出声,笑声如生锈的刀片一样,生生地割着我的耳朵,“打扰了皇后娘娘好睡,真真是臣妾的不是。娘娘莫恼,臣妾替你把鸾仪宫的姑姑送回来了呢。”说完,一使眼色,身后两个宫女一松手,亚兰支持不住,委顿在地。“姐姐。”玉染、挽翠忍不住抢前一步,把她扶住。“不知本宫的宫女身犯何罪,遭此横祸。德妃相比知情吧?”我心里汹涌着无尽的恨与怒,却只能沉静的坐着,不带任何表情地缓缓喝着茶盏里碧色盈盈的碧螺春,一口又一口,在茶水的苦涩清香里思索着对策。“皇上圣诞之日,娘娘被斥,下令幽闭宫中,娘娘宫中的姑姑却在皇上回辇途中拦住圣驾,为娘娘辩解,皇上本已恼怒,岂容她狡辩。想不到这位姑姑情急之下居然口出狂言,说什么‘欲加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