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我们就一心一意的抚养小凌汐,直到她长到五岁的时候,我夫人去世。在那之前,我已经开始创立自己的企业,当时程冠博非要提供资金给我,可是我都拒绝了。后来妻子一去世,我又要创业,又要照顾孩子,难免两头都顾不好。这个时候,程冠博就提议,让孩子到美国去,他提供资金。那时他们也已经在美国,我想他们终究还是想着女儿,怕我独自带不好孩子吧,于是我就答应了。”
“凌汐在美国的事情都是他们一手安排的,我从此就只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只在每年过年和她生日的时候,在程冠博的安排下去美国看看她。”
“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然后就是你针对我的企业,让我负债累累。再之后,程冠博忽然给我打电话,说你已经找到美国凌汐的学校,说你威胁她只有回国,才能挽救许氏和我。”
不错,当时我的确查到了许凌汐的身世秘密,并且查到了她在美国的住址。可是,那个许凌汐,就已经是这个替身了。
“程冠博说,他会派人将女儿送回来。我阻止他,他根本不听。可是送回来的许凌汐,根本就不是我养过的那个,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许宝山看着我,我点点头。
“后来这个凌汐对我说,她是孤儿,在她快要病死在孤儿院的时候,是程冠博救了她,并且收养了她。她是给小姐做替身的。我这才明白程冠博送她回来的目的。我当然更加反对,苦口婆心的劝阻这个女孩子。可是,这个凌汐一心要报答程家的养育之恩。她执意要面对你,我根本拦不住。”
“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哲信,凌汐她虽然当初很想报答程家的恩情,是有目的的接近你,可是,在她意外得知你妹妹的事情后,她已经后悔了。她今天所做的一切,你也看到了,她没有助纣为虐。那么,你难道就不能原谅她?还要继续追究吗?”
我有些吃惊,“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怎么跟你说的?”
“我也不清楚,她没有告诉我她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她很痛苦,她说她想离开这里,远离这一切。”
这些话似曾熟悉,我想起来她逃离医院被抓回来后的歇斯底里,是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一切了吗?
番外四江哲信篇(四)
我盯着面前茶盅上方的袅袅热气沉吟不语,心里很乱,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哲信,我的话都说完了,我很想替凌汐恳求你,放下仇恨吧。仇恨很多时候是把双刃剑,你在伤害别人的时候,其实也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作恶者,自有因果报应。诚如程冠博,我相信这么多年以来,他未必能睡上几个安稳觉,自己的亲生女儿至今仍要隐名埋姓的生活在亲人、家庭之外,不但远离伦之乐,还要时时处于胆战心惊的提防担心中。这些在我看来,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惩罚吗?”
我抬头看向许宝山,他面容慈祥,目光透着睿智和豁达。
“许……伯伯,”我低声叫他,这声称呼需要我很大的勇气,同时也满含了我的歉意,他述说了整个经过,我挑不出任何能够继续指责他、仇视他的理由。他完全出于善心,他没有任何的错。
看着这位老人的满头银丝,我清晰的记得,就在一年之前,他还只是在鬓角处有着几点星白。不过只是一年的时间,岁月不会对他如此无情的,真正无情的是我。
“我知道现在道歉已经晚了,”我苦涩的说,“我是被仇恨冲昏头了,没有调查清楚,光因为表面现象,就对您……做了一些……,您很恨我吧?”我扯出一丝苦笑。
“在我知道了你这么做的起因之后,我就不再生气了。”他徐徐的说,脸上透出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和关切,“我也曾经为人父,我也曾经经历过失去爱儿的切肤之痛。我能体会你,甚至还有你父母在这件事情上的感受。我后来其实想的更多的是,怎么才能够帮助你,孩子。”
我愈发惭愧:“您已经帮助过我了,您暗示我,要我彻查合作人的底细,我才发觉史蒂文和程波文在暗中搞的鬼。”
他轻轻摇头,眼里带着疼惜:“是凌汐那孩子。是她让我找机会提醒你的。如果不是她告诉我,我如何能够想象的到他们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陷害你呢?”
凌汐,又是凌汐,她究竟帮了我几次?我的内心,因为这个名字而疼痛,因为这个名字而不舍。
我不能再懦弱的选择逃避,我应该正视自己心底的渴望,曾经我怀疑过自己对她的感情更多的只是出于内疚和负罪感,曾经我也尝试欺骗自己说,对她那不是爱,只是身为男人的占有欲。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她了,爱她的善良,爱她的倔强,爱她的骄傲,爱她的柔韧。
“许伯伯,凌汐她到底会去哪里?她有没有说会跟你联系?”我对上他疑虑的眼神,马上解释说:“我早就不恨她了,我现在很担心她。我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找到她,可是我给她的卡,她留了下来,她没有钱又能去哪里呢?”
“我也很担心她。她什么都没说。这个孩子表面看起来很柔弱,其实内心是很坚强的。她决意要离开,不论有多大困难,相信她都不会放弃。我理解她,这里有太多令她难过、难堪的东西,如果是我,我也一定不想再回来。”许宝山发出叹息,又惦记不舍,又感到无奈。
他的话提醒了我,让我蓦然想起程波文那些恶毒的言辞。炽热的心情立刻象遭遇了一盆迎头而下的冰水,寒到了骨子里。程波文才是凌汐的第一个男人,程波文的手下还轮奸过凌汐。他们甚至还录了像!
当日那种混合了恶心、狂怒与愤恨的情绪再次填满胸膛。我能够接受这样的她吗?我扪心自问。还有父亲能够接受吗?世俗的眼光呢?
我的心又象被猫抓一般的煎熬,我鄙视自己的动摇,可是,我不是圣人,我也有自己的尊严与原则。
不,不对。我掐痛自己的手心。我现在想的只是自己的自尊,那么凌汐的呢?她的尊严又该向谁讨还?程冠博?还是我?
在对她的羞辱手段上,我所做的一切丝毫也不比那些禽兽逊色。我们共同的将她的自尊和尊严撕碎毁灭!狠狠的踏于脚下!就算我再找到她,也无疑就是再令她回想起惨痛的一切。而对于我来说,我又该如何面对她?我现在甚至都无法面对自己!我到底该怎么办?
“哲信,先让她自己安静一段时间吧,也许这对她是最好的安慰。”
许宝山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在我的心头,虽然疼痛不已,我也只有咬牙忍耐。
“等她的伤痛彻底沉淀,心事彻底放下的时候,也许,她就会回来了。”也许是不忍我失落悔恨的样子,许宝山安慰我。
我没有丝毫的释然,反而是种更深沉的绝望。
“铃~~~~~~”
突然的电话铃声令人心抖。
我和许宝山对望一眼。一时俩人都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