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体虚,血气不顺,待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还能熬过来,继续活着,已经是命硬!」他叹气:「这种冷天气,你的手和脚会很不舒服吧?我给你一些药,你按时服用,还有这药膏,涂在伤口上,会舒服许多。」他不再看诊,只拿出笔,在纸张记下药方、该注意的事,交给伤患。
东方焰拿纸的手颤动。「就是说,我的武功真没了?」医生再点头,他心灰意冷,不自觉握紧拳,喃喃自语:「过两三年……才能恢复两成功力?我怎么去找翎报仇?还要这身体何用!」
其它人不懂中原话,侯小怜懂得,不忍看伤者痛苦。她瞥向查普,他笑呵呵,不管东方焰怎么样,只急着一让她和医生离开,他好索吻。
为了东方焰,侯小怜求见阿罗斯,却一直不能见到。
新年来临,又逢王后乌玛兰有孕,全国上下都沉浸在庆典欢乐当中,阿罗斯也忙着跟宰相西克苏,一起接待乌玛兰的父亲,呼腾族长──瓦希桑布。他还和各部落的首领会面,议论各地商业、外国扰乱边界、听取将军扎尔钦报告等等的政事。至于牢中之人,他听查普报告过就好了,其它的,暂且搁置。
不得接见,侯小怜离开欢笑的人们,拉紧披风,她顶着风雪,前去地牢。
牢房的门锁住,她惊讶东方焰下着裙,上身仅穿薄纱,背贴墙壁,靠坐在铁栏门边,而查普睡在床上?
「你不用奇怪,他醉倒了,至少要睡一个时辰以上,才会自己醒来、离开。」东方焰低语,轻视满身酒气的肥男人。
侯小怜沉默。最近,查普迷上市集里、让波斯人由南方带来的歌舞女郎,他自己玩不过瘾,要带她们的行头回来,叫东方焰穿上,跳舞娱乐他……这些,他不会对大王报告,关在地底的犯人过得如何,大王也不会知道!
忽地瞥见东方焰颈子上有吻痕,薄纱里的胸脯突点隐约可见……她脸红,不敢想,此时不好多问,她叹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保重自己,别让家人担心……天气冷,多加衣服吧,否则你又要生病。」
东方焰变脸色,愤然吼出:「我已经没有父母了,我就算死,也没人会担心!」什么吃药补身,他希望干脆冻死这没了武功的烂身体,好过继续在这种鬼地方受折磨!
「不要这样说!」侯小怜动气,他啾着她,她歉然,隔着铁栏,坐在他旁边,她脱口而出:「我也没了父母亲,但是我绝不轻言死。」他惊讶,她讲出来,自己也诧异,仍然禁不住,道出没跟人讲过的话:「我十六岁的时候,让投靠的亲戚送入宫中,没多久,就让大唐皇帝挑选出来,送来哈卡夏,嫁给大王做妻子。」她原本是皇帝的婢女,没被宠幸,隔不了多久,还被挑出来,让皇帝册封公主的名号,代替真正的公主,过来哈卡夏……这些细节,她没对他讲。
她说出的话,已足够令东方焰惊异:「你是阿罗斯的妻子?」哈卡夏王的妻子地位多尊贵,他为何派她来这种恶劣地方?
侯小怜苦笑:「我是大王的妻子,可也不是。」他困惑,她再对他说:「当时我年纪太轻,来到异国,怕得要命,老想着维护尊严,又不懂事,不能讨大王的欢心,所以我们从没有行房。」
顿止话语,她深吸一口气,接着再讲:「后来,又有其它女子同大王在一起,他就不注意我了,慢慢的,我们没再见面,更没有过夫妻之实。」
她看着东方焰,无奈一笑:「我嫁来哈卡夏,只是要确保两国间的友谊。所以即使大王和我没成夫妻,名义上还是有的。他不会把我送回中原,破坏礼节,就这样,我留在大王的后宫,渡过八年……」她不知道阿罗斯是否晓得,他娶的是唐朝皇宫里的小婢女?过了这么多年,哈卡夏和大唐依旧维持友好,有她、没她,也不再重要了。
东方焰不了解其中秘密,头一次听到这种事,又是阿罗斯造成的,他为她而愤愤不平:「这八年来,你不能离开,都在王宫里一个人过活?」她要他压低嗓门,他们看查普翻个身,继续打鼾沉睡。他再看她,默认了,脸上平静还没怨怼?他更愤怒!
「你不用气,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先前我看见你,就好像看见当年的我,对你特别有亲切感……」
「所以你才对我这么好?」
她微笑,他感触深:「我以为只有我最惨,没想到你的日子更不好过!」
「你现在知道了,还不快穿衣服,照顾好身体?」
东方焰不能拒绝温柔的笑脸,只有照她的话去做。
她总算见他穿上保暖的外衣,不禁问他:「你看起来还小……今年多大了?」
「十七。」他说:「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八岁。」
「十八岁啊」她沉吟:「过不久,我也要满二十五岁。」她的青春,全留在哈卡夏了……侯小怜藏起哀愁,注视他,「这么看来,你可以做我的弟弟了?」她伸手入铁栏,将他散在脸庞的凌乱发丝拨到背后。
好听的嗓音,柔和的动作,在在教他忆起娘亲!她在世的时候,常在他练武完毕,拿手绢来帮他擦汗,为他梳理头发,他喜欢抱一抱、亲亲她,对她撒娇如今,娘死了,这世间对他最好、他最喜欢的人,不会再回来他身边!以为没有人会再关心、在乎他,却有侯小怜?躲开她的目光,他两眼已然湿润,却强忍住。
侯小怜见东方焰有异,为了什么呢?她沉默,安静的坐在他身旁。
吸着鼻水,深呼吸几口,他稳住情绪,才能注视她。
「我能叫你……怜姐姐吗?」
意外言语让侯小怜惊讶。初次见到他,他像满身尖锐的刺猬,经过这些日子了,他肯和她亲近,她开心,更高兴在异乡的孤独里,多一位弟弟,她当然点头答应,也问他:「那么,我能不能叫你,焰弟?」他点了点头,有些腼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