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我再有一周的课就结束了,然后就要自习一段时间,我打算租下这套房子,因为他离北大比较近。”
“嗯,租吧。对了,急交房租的账户是多少,告诉我。”
“干吗?”
“我来付吧!”
心里不是不暖和,但尊严比撒娇更重要,等我挣得喝他一样多的时候,再让他给我买奢侈品吧!
“不用,我的钱够了。”
大概我的拒绝很坚定,公子润并没有坚持。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房东,房东很高兴就我一个小姑娘,还说如果我不急,她可以把屋子收拾一下,因为里面有一些她家里的零星用品。我说只要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够了,别的都搬走无妨。最后说定周末搬家,定金是一个月的租金,搬进去后再付另外三个月的。都定下来了,我又打电话给常沛,他略微有些遗憾,因为那个房没有独立卫生间,洗澡可能不方便。不过,很快他就想到办法,说要帮我搞到北大的澡票,可以去学校洗。最后,他又损人似的说:“反正你就是一学生样,怎么也不会像社会上的!”
周末,上完课,常沛又开着车过来帮我搬家。我问他,王清最近怎么样。他说,王清很好。文主任很信任她,工作做得有声有色。我其实想问他,为什么不带王清来?或者王清知不知道我在这里。但他和王清的关系毕竟不同我和王清,若是他不方便,挑破反倒为难人家。
我心里想想,又作罢了。
小屋虽然小,但阳光充足,尤其是早上到中午两点左右的时候,非常明亮,又接地气,没有那么热,威严不足的地方就是稍微有些潮。
我买来壁纸,把床周围的墙糊上,又买了几个储物箱和一个衣柜,放书和衣服。这样一打理,竟然还很温馨。
常沛看着桌子,说:“这桌子寒碜点儿,回头我去宜家给你买一个吧,算是送你的礼物。”
“不用了。”我正收拾床,招呼他过来帮我把床单申平,又铺上凉席,才说,“我这儿还有富余的床单,铺在桌子上就好了。”老妈不知道给我带什么好,床单就带了三四条说是换洗方便。
常沛默不作声地帮我弄东西。我收拾得不亦乐乎,一抬头发现他正笑嘻嘻地打量我,我摸摸嘴角,那是公子润诟病最多的地方,我以为又有什么东西挂上了,“怎么了?”
“没什么。我以为你是个娇娇女,没想到会的东西还挺多。”说着指了指墙角的盒子,“我给你买的电饭煲,估计没有买错。”
我就瞧着他拎着东西过来,也不说是什么,原来如此,“那要是我不会用呢?”
“学啊!”
“要是学不会呢?”
“那我就带走,然后找个你用得着的带来。”他还是那副笑摸样。
日头偏西,屋里暗了下来。白炽灯下,所以的表情都笼上一层柔柔的光晕。
常沛抬头看看说:“这灯太暗,一会儿我陪你去市场买个台灯吧。”
“去超市吧,顺便买些吃的。”吃了那么久的食堂和小店,我担心自己得肝炎什么的。
路上,常沛嘀嘀咕咕地念叨,“台灯,洗澡卡,再给你弄张饭卡,这样你就可以去食堂吃了。”
我低头偷笑,这人想的还挺全,比我老爹都细心。
第十八章备考,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可我知道一件事:既然做了就没有放弃的道理。理由可以慢慢找,人不能走回头路。
到了超市,我拿了个小篮准备采购,常沛拦住我,“怎么拿那么小的?”
“哦,这不是可以节约,少买点儿没用的吗?‘我不知道他担心什么。
常沛不再说话,转身往外跑,“等我一下啊!”不一会儿已经推着一个购物车进来,“你给新家采购东西,一定不能省。我原来在这里读书的时候还有这个超市的卡,上面的积分应该还能用。”
有这样的购物伙伴是一种福气。常沛很细心,又很有经验,什么需要,什么不需要,一样样挑得很明白。他说一次挑好了,以后就不用总来超市买东西了,对复习也是一种促进。但是,到了结账的时候,我有点儿犹豫,这么多东西,得一两百吧?
常沛说:“给你个选择,要么我来付房租,要么付这些,你来选。”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但同时一种异样的感觉扑面而来,看着他圆圆的笑脸,我突然有些畏惧,“不用,我来付吧。”
“也好,我付房租。”他袖手立在一边。
平时看着很和气的一个人,此时显得分外没商量。常沛的个子比公子润稍微矮些,但块头却很大,看着比公子润还要高壮,若不是那张笑眯眯的脸,整个人往那里一站还是很有气势的。现在他两手一抄,声音一冷,圆脸一拉,真让人受不了。
又不是受不起,我往旁边一闪,咬着嘴唇不说话。连公子润我都拒绝了,怎么可能接受别人付房租。这种事情说起来,好像被人包养似的!但是,这一二百的东西也不是小数,常沛已经帮了我很多忙,再让他付这些,怎么说都于心有愧。
结完帐,常沛推着购物车往停车场走,“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就是听不好意思的。”
“我有个办法让你补偿。”常沛倒是很善解人意。我立刻来了兴趣。
“总吃小张做的饭,实在没胃口,今天我们换换口味吧?”
“去哪里吃?我请好了!”我开始琢磨海陆大餐,怎么也得弄个二百多元的,才能挽回今天的面子。
“我们不是买了好多菜吗?小区附近有个肉食店,那里的牛羊肉不错,我原来就经常买那儿的肉片涮锅,一会儿去买点儿。借你的东风,咱们吃顿自制的东来顺怎么样?”
非常有吸引力的提议,但……这是夏天啊!那岂不弄得满屋子都是热气?可是,人家兴致盎然的,咱也不能败兴,何况还欠着人家二百块钱!
不管我怎么犹豫,最后还是很“欣然”的同意了。买好东西,坐上锅,常沛挠挠头说:“哎呀,我怎么忘了现在是夏天。”
无辜的样子让人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等到看他满脸是汗,吃得不亦可乎的时候,我觉得他未必是真忘了,八成是馋得顾不得了!
我也不太会弄,多半都是常沛在那里掌勺,其实就是怎么开锅,怎么下菜,怎么调料,咸了淡了全他管。偶尔还会拿着醋当酱油递过去,常沛连称自己看走了眼,手下却不停地捯饬东西,看得出来饿得不轻!
好不容易水开了,料好了,肉片浮起来,大餐就绪了,时针已经指到八点多了。
“今天就当给自己放假了。”常沛说,“以后补回来就是!劳逸结合也是文武之道!”
我连连点头称是,筷子已经毫不犹豫的伸进锅里!
吃过一轮,我正琢磨要不要加点儿调料,电话响了。接起一听是公子润,他知道我今天搬家,看来他今天也很忙,这时候才有时间打电话。
公子润那里似乎很吵,好像是在商场里。他问了问我今天搬家的情况,听说是常沛帮我搬的,也没多问。要挂电话的时候,我听见电话那边有人说:“公子,看,我穿这个好看吗?”
“别挂!”我突然喊出来,常沛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看着他,电话那边似乎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没什么!”我想息事宁人,又觉得不能这么算了,“我请常沛吃饭。”
“哦,好的。还有什么事吗?”
去你妈的!恨恨的挂断电话,我垂头丧气地坐回去。
常沛看着我,“怎么了?吵架了?”
“张秀秀去哪儿了?”
常沛沉默了一下,才说:“出差了。”
“去哪儿出差?”
“河南!”
“不要脸!”我忘了自己也倒贴过,“假公济私!”
常沛聪明的没有接话,只是让我赶紧吃东西,凉了就不好了。
吃火锅不宜喝啤酒,常沛一点儿不亏的给自己带了些白酒,我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正要灌下,被他拦住,“喝酒对脑子不好,你不要复习了?”
“复习什么?老公都被人抢走了,我来北京有什么意思!”
常沛没有喊,很不屑的瞥了我一眼,立马让我蔫了下来。这么说似乎很没出息……
“你来北京就是为了公子润?”常沛问,口气里的讽刺让人很不舒服。
“唔,开始不是,中间也不是,后来好像有点儿是,但现在说不好是不是……”我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没有算清楚。
常沛噗地笑喷,端着调味料,远远地躲开锅,“孟露,你……太可爱了!哈哈哈,没见过你这么糊涂的。看你那么坚决的进北京,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有理想,有目标的,敢情整个儿就是一糊涂虫啊!那你闲杂想想,究竟是为什么进北京?”
为什么进北京?
我从来没想过。
即使今天常沛问我,我似乎也不知道从何想起。我从来没有认真的规划过一件事情,总是心血来潮就蹦起来,如果第二天忘了,就算了……
也许可以给进京加上许多宏大的主题,比如成功,比如发展,比如价值,比如独立,但这些都是最初的原动力吗?很早我就知道,这些大概念跟我都不相关。我只关心能想到的事情。比如我想见谢亦清,比如我想证明给他,比如我已经骑虎难下,比如我有了公子润,又比如我不能让父母担心……
为什么进京?这个问题太宏大,我找不到答案。
“不是每件事情都有理由的。”我摇摇头,无奈的对常沛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进京,但至少公子润是原因之一。”
常沛道:“我也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偏偏要去考研;既然考上研究生,为什么偏偏放弃出国的机会,任别人远走高飞。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一个不熟悉的行业里重新开始,可我知道一件事:既然做了就没有放弃的道理。理由可以慢慢找,人不能走回头路。”
我看着他,颓然地放下酒杯,“那……这样很……不合逻辑。”
“逻辑?”常沛笑了,伸手捏我的鼻子,“你个小丫头,懂什么逻辑?等你明白逻辑的时候,早就老得走不动路了。难道那时候你才要开始做事吗?”
“可我……万一做错了……”
“哪有什么对错?!”常沛一挥手,非常“大哥”地说,“只要不犯法,谁知道哪个是弯路哪个是直路?做你想做的事情,只需努力,不问对错。”
看着笑眯眯的那张脸,我觉得很想哭,又很想笑,酝酿半天才说:“常沛,你的脸让我想起三元桥一家店的logo了。”
“哪个店?”他也心情大好。
“金三元扒猪脸!哈哈哈哈!”
真好,有朋友真好!我宁愿当常沛是我的大哥,在我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夺下我的酒瓶子,告诉我我是对的,继续走下去!
吃完饭,常沛帮我收拾好卫生才离开。送走他,看着陌生的四壁,方才的意气一时消沉,我又不争气地哭起来。
“睡了吗?”短信过来,是公子润。
我告诉自己没必要理他,可大拇指还是不争气的摁起来,“睡了。”
“常沛走了?”
“没走!”
沉默了一会儿,电话响了,“生气了?”接通电话,劈头盖脸就是这一句。
事情揭出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同事,好比我和常沛不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吃点儿火锅很纯洁吗?“生什么气?有什么好生气的?”
“秀秀出差到这里,主任他们有事,我就陪陪。”公子润好声好气的解释,“刚才忙,现在把她送回宾馆才抽出时间来。”
我看看表,十点多一点儿,还算正常,“是吗?她出差了啊!跟我说干什么?”
“呵呵,我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儿的。”公子润说,“以前你不是挺大方的吗?这个女孩儿好,那个女孩儿好的,还给我介绍,现在怎么啦?”
“哼!”我熄灯上床,隔着窗户上的帘子看着外面朦朦胧胧的灯光,高高的好像通天塔上的指路灯,“今天常沛问我为什么来京?”
“你怎么说?”
“我说不知道,只知道现在是为了你。”
“哦,不错啊!”
“那你呢?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北京?是为了段姜吗?”夜色深沉,我的情绪已经控制了嘴巴,不受理智的约束。
“唔,曾经是为了斗气吧!”公子润显然比我明白,“但如果想发展的好一点儿,北京或者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对于我们这些没有背景的人来说,显然机会多一点儿。我对上海的印象不好,所以北京就成了必要的选择。不过,现在对我来说也是为了你。留在北京,我才能有更多的机会创造一个我们的家。”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我们的家”。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却有点儿七上八下,以前他不说,但心里是笃定的。现在他说了,却觉得似乎是为了强调什么。强调什么,还是害怕什么呢?他有什么不能笃定的呢?
我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能平心而论,“唔,不需要你很辛苦,我也有能力!”话说出来,方觉得心情平衡了许多,人也长了志气。
公子润呵呵的笑开,这一夜平和而宁静。
接下来的自己枯燥而又乏味,一周又一周地折叠过去。我喜欢宿舍里的亲切,干净。上午阳光明媚的时候,我便窝在宿舍里看书复习,下午光线暗下来,才抱着书本去附近学校的教室里,一直到十点半教室熄灯才回来。复习终究不是拼命,比起陌生而恐怖的职场,我更习惯这里。
从早上六点半起床,在小区的小花园里,和晨连的老头、老太太们做伴,打开英语书开始,这一天对我而言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
每个周日,常沛都要过来蹭一顿火锅,即使在暑期,他也能满头大汗地把东西一扫而空,他来的时候,我都希望能听到些王清、秀秀或者公子润的消息,可惜,他总是笑嘻嘻的吃东西,什么也不说。
最溽热的季节过去,秋风吹起,我又从家里取回换季的衣服,父母依然以为我在公司上班,乐呵呵地迎接我,送走我。
只是,秋天是个恼人的季节。
也许是复习太辛苦,抵抗力下降,我病了,而且不是那种可以好的病,是鼻炎。一出门,被小风一吹,一定会身上发紧,鼻子发痒,喷嚏就像自动复读机一样,没有十个八个绝对停不了。只有待在没有风扇的小屋里,才能稍微好点儿。
公子润有些着急,在他看来,不去教室就意味着不学习,电话里的口气有些重,我本来就头昏脑胀的难受,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在我病的时候要求我做任何事情!我负气的挂上电话,抱着被子又哭了,哭完了,鼻子更难受,电话却再没响起来。
一个人坐在小小的出租屋里,看着简陋的四壁,想着那人或许在和别人调笑,真恨不得把书撕光!
常沛出差,而且,我不觉得要向他诉苦,只能一个人闷在屋里继续老老实实的看书,心里憋着的火,第二天就变成嘴角的大泡昭告天下了。
第三天,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送快递的。是个包裹,地址是河南来的。我签收后,拆开来,里面是一张很简单的便笺和一堆药品。
“别生气了,这药是我问医院里的医生开的。他说你这种情况是过敏性的,主要是因为抵抗力下降。最近不要太用功,注意休息,保重身体,过了这个季节或许就能好了。吃点儿药,睡一觉吧。爱你。”
唉,罗嗦。不就是开药吗,我是舍不得罢了,他还搞得又是送东西又是送信的,乱感动人,打个电话来我这两天也就不至于会长泡了。
我嘟嘟囔囔地念叨着,泪水再次不争气地落下来。最近抵抗力弱,但眼泪却很丰富,动不动就能哭一鼻子,尤其是和他相关的时候。整个人宛如一根绷紧的弦,稍微一碰就能上下剧烈的摇晃。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根弦拉不动了,断了,事情也就有个了结了。
我竟万分渴望整个人崩溃的那天,似乎只有这样才是唯一的解脱。而每一天不停的学习,最终目的竟是为了崩溃。
然而我也发现了,公子润能对我产生很大的影响。每争吵一次,我看书的效率就会降低很多,那种向往崩溃的疯狂就会加强很多,所以,这次吵架之后,我在每晚睡觉前便主动关机,不再等他的电话。
手机打过去,他接的,压低了声音问什么事。我说:“药收到了,谢谢。”他说:“你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晚上记得开机。我现在开会,没事先挂了,晚上再打。”
挂断,刚才的感动好像沙漠上的暴雨,来得猛去得干净,现在又是艳阳高照,炽热的沙子重新覆盖了大地……
唉,小说都是骗人的。碰上这种时候,又能怎么办呢?
考研和高考一样,而且比高考还寂寞。因为没有老师为你加油,没有同学和你竞争,如果不是上辅导班,更多的时候像苦行僧的修行。
自从染上鼻炎,我连洗澡的次数也减少了。小区的花园是我每天最远的行走路径,张口便是英语,那是背单词,因为没人和你讲话。时间就像固定下来了,每天在同一个位置不停地折叠着,复制着。庄子说,斗鸡的最高境界是呆若木鸡,此时的我,连人气都没几分了。
公子润最近很忙,三四天才来一个电话,更多的是短信,寥寥数语,他不知道问什么,我不知道说什么。常沛的销售任务很重,几乎变成了空中飞人,入秋后,只断断续续知道他在全国各地出差,具体的消息很久没有了。我和我的小屋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而我,连崩溃和奋斗的区别都懒得去想了。习惯了复习的日子,脑子里也就淡忘了男欢女爱。
所有的努力都指向来年的一月份。
这个状态很好。
复习的间隙,我偶尔也会想万一考不上怎么办?
真的回家吗?
不可能。
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使没有考上,我也会在这个城市“赖”下去。不管因为什么而来,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走的道理。
没有和公子润商量,我又去了趟北广和中国政法。看看那里第二学位的招生情况,并同时准备着。
可如果连第二学位也考不上呢?
自从离开那个公司,我已经习惯万事从最坏处着想,向最好处努力。如果连第二学位都考不上,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随便找家要你的公司继续混呢?
不可以!
总要有一技之长!有本事的人,是别人来求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