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觉得她笑得很好看,一点没有漂亮女人故弄风情的样子,笑得纯真自然,就像一个纯朴的少女。蓦然,楚辞脑海里出现一幅幅有关秦渔樵的画面,他信口说道:”秦渔樵在那时被扫地出门、押解回乡。为了养家糊口,他才重操祖业,在门上挂起行医的牌子……”
孟桐惊讶得瞪大了好看的眼睛:”你怎么知道?”她在心里飞快的算了一下,秦教授从大学回到渔子溪,距今已快五十年。眼前的人怎么看也不到三十,又不是本地的人,怎么会对这些陈年旧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不会也是你的直觉吧?”
楚辞茫然地笑笑,他也不明白自己如何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会知根知底。望着孟桐惊讶的样子,只好支唔其词:”我在来渔子溪之前做过调查……”
小院破败的门虚掩着,楚辞轻轻一推就开了。
孟桐半信半疑,随楚辞走进院内。
天快黑了,骤然而起的风,吹得墙头上的蒿草不住摇晃。
这是一个普通的院子,一个小小的天井,坐北朝南三间正屋,一东一西有两间用作厨房或堆放杂物的房间。与其他院落不同的是,一株高约丈余的桃树挺立在院墙边,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老枝上冒出斑斑点点的花苞。楚辞看着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院,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树下摆着一张小方桌,一边一把竹椅,风吹雨打日晒已经腐了朽了,他感觉自己曾经围着桌子在椅子上坐过;正屋门上挂着半截竹编的门帘,他轻轻一掀,朽了的竹帘掉在地上。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了。室内的摆设与他想象的完全一样,靠右的地方有一桌一椅,桌后有一个三门的橱柜,柜里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盒装的药品。左边有一布架的屏风,透过缝隙还看得见隐藏在屏风后面的小床。室内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或大或小的蜘蛛网;阴暗潮湿的气息中,还残存着淡淡的酒精味。
在这一刹那间,楚辞产生了错觉,恍惚之中,他看见曾在他脑海中出现过的老人,坐在小条桌后在给病人把脉。楚辞一惊,揉揉眼再看,老人不见了。他推开右边房间的门,房间里光线昏暗,里面的摆设若隐若现。蓦然,那个有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的少女,笑盈盈地站在他的面前。楚辞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说话,少女不见了。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有如花蕾刚刚绽开的气息。忽而,这股清香变成浓烈的异香,就如上流社会贵妇人身上散发出的香气。
楚辞拉开掩上的窗帘,线断了,窗帘掉在地上,从窗外射进来的光线照亮了窗下的一张床。床上什么都没有,落满灰尘的木板上铺着一块干净的布,香气就是从那儿散发出来的。看来,有人在床上坐过,还是一个女性。
突然,从隔壁房间房传出女子的喊叫,吓得楚辞心里一颤,瞬间毛发倒立。仔细一听,喊声是孟桐发出的,叫楚辞赶紧过去。楚辞来到孟桐所在的房间,看见孟桐站在一个像框下面,惊讶地望着框里一张像片。楚辞不看则罢,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像片上一个老人坐着,他身后站着一男一女。老人就是他在坟地见过的幻影,女的就是他刚才恍惚看见的少女,男的竟然生得与他一模一样!尽管服饰不同,但五官与自己就如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他再看少女的模样,感觉有点儿像孟桐,只还过孟桐是个成熟的女人,而像片上的是个清纯的少女。
孟桐似乎也察觉到了像片上的人像她,她微微打了个寒噤。看看像片,又望望楚辞,眼里尽是疑惑:”他……是你吗?”
楚辞懵了,没有回答孟桐的问话。世上相貌相同的人,大有人在;一些特型演员,不就与他们扮演的角色非常逼真么?他从墙上取下像框,发现像框与上面的玻璃被小心的擦拭过,干净得一尘不染。
“你动过它?”
孟桐摇摇头。
楚辞心里紧张了,有人来过!有谁会来这个多年没有人气、破败不堪的小院呢?他拆开橡框取下那张像片,小心地放进采访本里,装进衣袋。他在心里问自己:刚才恍惚看见的老人与少女,会不会就是秦渔樵与他的女儿?
一阵风袭来,吹得窗上撕裂开的破纸在响,孟桐打了个哆嗦。她试着想问楚辞,他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刚要启口,又自己否定了。秦渔樵已经去世四五十多年,照片上的人真要是楚辞的话,那楚辞不该是现在的年纪。她问楚辞像片上的人是不是他,楚辞不置可否,增加了孟桐的疑惑。像片上的人是谁呢,难道是……孟桐一身起了鸡皮疙瘩,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再看站在阴影中的楚辞。
楚辞闻到孟桐身上飘出一股馨香,为了辨别清楚,他凑近孟桐吸了几口气。
孟桐害怕了,她哆嗦着躲避着楚辞:”你、你干什么?”
“我在另一间屋里,闻到有你身上相同的气息……”
一句话把孟桐吓得毛骨悚然,她大叫一声就往外跑。
天黑了。
楚辞用打火机照亮,察看室内的情况,这儿应该是秦渔樵的卧室。老式的大衣柜上,有一只旧式的皮箱引起他的注意。皮箱上有两条皮带横在箱子上,然后在箱口上扣住箱子。在他的意识里,这只箱子他不但见过,还用过。他想象着:皮箱的里子是黄色的绸子,箱盖上还有一个粉红色的暗袋。楚辞取下皮箱放在桌上,解开皮带上的锁扣,打开一看,果然是黄色的绸子,还有那个暗袋真的是粉红色的。他惊骇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从未到过这儿,与秦渔樵也非亲非故,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潜在的意识?
风从窗外吹来,楚辞手里的打火机熄了,他连打几次,再也没有使打火机重放光明。四周一片漆黑,静得来没有一点儿声音。院内似乎有人走动,门仿佛也响了一下,楚辞背上沁出了冷汗,为了给自己壮胆,他用力地咳了几声。四周安静了,只听得见风吹树叶发出的响声。
楚辞不敢再在这儿停留,快步走出小屋,连走带跑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