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你说谁?”
秦老愤愤说道:“侯玉良!”
“谁是侯玉良?”
林子轻声说:”学院的院长。”
秦老叹了口气:”偌大一个古城,只有秦、侯两家是士族出身。我秦家世代诗礼传家,悬壶济世;侯家出将入相,代代官宦相传。两家祖上到也相安无事……就是这个侯玉良,一直在觊觎我手里的这三件文物。十余年前,他就向我提出要买,叫我忍痛割爱给他,我没有答应,他恼羞成怒,从此记恨于我。风起云涌的文革一开始,他就借破四旧之机抄了我的家,幸亏我早有准备,将文物转移到我一好友那里,他未能得逞。此人心肠歹毒,将我除名后赶回渔子溪,隔三差五还叫人来羞辱我……人算不如天算,天要灭秦,是大势所趋,这次他终于得手了!幸好在他们来之前,我叫林子借了部像机拍了照,我的书,就差这三件文物的配图……”
石英察觉到老人心里有着深深的痛,就有意把话引开:”那你的手稿呢?”
秦老笑了:”还在,他们不是冲手稿来的,搜出文物就走了。”
石英无奈之中感到庆幸:”秦老,什么时候给我看?”
“我在抓紧修改,等修改完,一定请你过目。”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许酒意……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月亮渐渐升上树梢,在小院中撒下若隐若现的银光。乘着酒兴,秦老吩咐林子:”林子,去把我的琴拿来!”
林子从里屋捧出古琴,秦老接过琴,将琴放在膝上。他左手抚琴,右手拨弦,一串巴音从他指缝下流出,似高山流水,又如松林涛声……秦老如此精通音律,使石英颇感意外。俄尔,老人指尖一转,一首古曲发出锵铿之声。石英细细品味,辩出是岳飞的《满江红》。秦老微闭双眼,弹得如醉如痴,双手虎虎生风,十指上下拨点;旋律忽而行云流水,瞬间又如金戈铁马……石英正在惊叹不己,乐曲中响起老人沙哑、苍劲的歌声: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秦老双手似风卷残云,在琴上作结尾的扫弦,琴声嘎然而止。秦老慢慢抬起头来,石英看见他微闭的双眼中,噙满了泪花。秦老抚琴良久,才嘎哑着声音说:”献丑了……”他将琴交给林子,站起身望着石英,嚅动着嘴想说什么,石英下意识地站起身,冲动地抱住秦老。
“秦老!……”
“别说话,咱们俩是心有灵犀……”
林子扭过身去,任眼中的泪水长流。
秦老用衣袖拭去泪花,端详着石英:”别走了,我有话要给你说……”
“姐姐病得很重,她又是孤身一人,我怕她……”
“明白了。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明天。”
“那好,我等着你……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你!”
“我一定来!”
秦老眼中老泪纵横,他充满希望的看着石英,两眼渐渐莫糊了……
林子送石英走出院门,天上纷纷扬扬下起了雪。雪越下越大,走出古城,石英不让林子远送,与她在石拱桥上分别。
梅林中的积雪己深及脚踝,石英拾起一根不知谁遗失的棍子,杖地而行。走进梅林深处,风雪中袭来残梅淡淡的清香,他停下来呼吸清新的空气。突然,两束明亮的光迎面射来,照得他眼花缭乱,与此同时响起低沉地喊声:”站在原地,别动!”
石英揉揉眼,看清灯光是一辆吉普车发出的。喊声刚完,就见两个人影猛地向他扑来。本能使他抡起棍子照着跑在前面的人劈头打去,那人一声没吭就倒了下去,血很快就顺着他的棉帽往下流。另一人逼近石英,三拳两掌就将石英打翻在地,又用枪把砸他的脸。见石英不再反抗,才跑开去扶起倒在地上的人。
受伤的人痛苦地用手拭去糊住眼睛的血,望着倒在雪地上的石英,声音嘎哑地说:”小马,你不该打他……你到车那边去!”他挣扎起身,走到石英身边扶起他。石英右眼下被砸烂了,殷红的血在往外溢,他掏出手绢,擦去石英脸上的残雪和沁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