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上座无虚席,鲍甫在茶博士的指引下,在临街处找到一个座位。茶博士左手抱着一摞茶碗、茶盖、茶船,右手提一铜壶,他韵味十足地向鲍甫唱道:“有茉莉花茶蒙顶春晓东林早叶西湖龙井江南毛峰玉叶迎春峨嵋绿蕊客官您要那种?”
“玉叶迎春。”
“好咧!”茶博士将怀中抱的茶碗向桌上一撩,十余副茶碗颤动着稳稳散开摆在桌上。他从中挑出一碗放在鲍甫面前,然后右手手腕一转,壶嘴从他身后调至身前,再将壶提至空中从上往下一倾斜,一股冒着热气的细水直泻碗中,搅得碗中碧绿的茶芽在白水中翻旋起伏,煞是好看。俄尔,他左手小指一勾,茶盖轻轻跳上来盖在碗上。这一连串动作在十几秒钟内敏捷娴熟的完成,鲍甫看神了。七十二行,真是行行出状元。
鲍甫掏出一包未开封的红中华香烟,放在桌上显眼的地方,他一面品茗,一面眺望窗外的街市。
离鲍甫不远,张经理在看当天的滨海日报,偶尔用眼角余光,观察周围的情况。
鲍甫的穿着和不凡的气质,早已引起混在茶客中的曹平的注意。
城历史悠久,文化蕴藉厚重。除了文物古迹多外,几乎每条街都有一二有着明清特色的古建筑,茶楼酒肆点缀其间。
多年来,茶楼又各自形成不成文的规举。不同身份、背景、职业、经济状况的人,选择不同的茶楼喝茶会友。这芙蓉亭本是文人骚客聚会、品茗读书的地方,近几年来却被一些买卖珠宝黄金、走私文物古董的人所利用,如今的茶客中,十有八九是此类人物。
曹平为寻找渔子溪侯家被盗文物的线索,已经在此活动好些天了。他发现g城道上老大独龙坐在靠楼梯口的地方,和一个曹平从未见过的青年在交谈,独龙出现在这儿不奇怪,这儿本来就鱼龙混杂的地方。他打拿出“555”牌香烟,散给同桌的人,又用特制的打火机分别给他们点上火。他瞟了一眼鲍甫,看鲍甫的穿着象海外的阔佬,俊逸的气质又似遗老遗少,一向自诩识人很深的曹平,此时也捉摸不透他为何许人也。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胖老头孙云良,眼睛虚开一条缝,默默打量着曹平。瘦子贪婪地吸着烟,他有意地露出枯瘦的手臂,亮出手腕上一支玉圈。
“玩玉的?”曹平轻声问他。
“嗯,你玩什么?”
“专做古董,文物字画。”曹平发现周围的人表面上无动于衷,暗地里却在关注他的谈话,于是有意提高了声音:“不久前,”他伸出左手,得意地炫耀戴在中指上嵌着绿宝石的大戒子:“捞了一把,我一张前清的单条,老板就给了这个数……”他向孙云良伸出四个指头:“我这位老板阔气得很!这次又来了,指明要古玩字画。诸位要有的话,我可以引荐。成了嘛,我分个两成,行不?”
孙云良默默审视着曹平,圆圆的小眼睛不住地眨着,他几口吸完烟,正想说什么,突然看见出现在楼梯口的黄谷,张开的嘴顿时又合上了,眼里立即闪出又惊又喜又恨的神色。
曹平从楚辞提供的照片认出来人是黄谷,他掏出一支烟,对着黄谷按动了打火机。当他发现黄谷身后的楚辞,着实吃了一惊。他一时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困惑。楚辞冒着生命危险去精神病院,他就对楚辞产生了很深地敬意。曹平感到担心地是,楚辞不是侦察员,不懂侦察与反侦察的手段,他这样近距离地跟踪黄谷,一旦打草惊蛇,既干挠了办案,又会危及他的生命安全。
楚辞没有发现曹平,倒是看见了鲍甫。他走上前去在鲍甫身边坐下,略与鲍甫寒暄几句,就对周围的茶客有了兴趣,悄悄用像机捕捉引发他兴趣的对象。
曹平猜不透楚辞为何与老人这么熟悉,他们来此何故?搞不懂楚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孙云良悄悄离开座位,溜进设在茶柜旁的雅间。
黄谷见没人注意,立即跟了进去。
曹平赶紧走到柜台,掌柜的领他进入紧挨着雅间的库房。
张经理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折好报纸,望了一眼仍在偷偷拍照的楚辞,起身离开了茶楼。
孙云良掩好门,悻悻然对黄谷说:“你这么快又来了,赚了不少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黄谷不明白孙云良的怨从何来。
“我敢有什么意思……一张道光年间的单条,有人在本地就卖了四千,我四张明朝的条幅,你才给了三千。心,也太狠了吧?”
黄谷脸色一沉,正欲发作,但他很快又控制住自己,从包里取出一叠钱,扔给孙云良。
孙云良喜出望外,收起钱讨好地问黄谷:“你这回来,要什么?”
“先别谈这个。我问你,老头子怎么样?”
“哼,胃口越来越大了!”
“别得罪了他。砸了饭碗事小,事搞大了你脑袋都保不住!”
“我哪儿敢呵!经理说老头子六十大寿快到了,看中我一幅字画,这不是活抢人嘛!”
“算了,别再哭穷,我还不知道你?老头子要不睁支眼闭支眼,你这买卖还做得下去!哎,对了,记得你说过,你手里有颗珠子?”
“没那回事!”孙云良介意了,矢口否认。
“你别瞒我,我出钱买!”
“出多少?”孙云良眯缝上眼睛。
“真是我要的,给你五万!”
孙云良心头一惊,虽说自己不知手中的珠子为何物,但一向以吝啬出名的黄谷,今天出的价如此之高,说明珠子是贵重的罕见之物。他脸上毫无表情地说道:“珠子不在我手里,改天再说吧。”
“孙云良,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珠子一共有四颗。明天晚上在你家一手交钱一手取货!”
“四颗?”孙云良半是惊讶半是兴奋。
“记住,明天晚上!”黄谷说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