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知了嚣张了一整个白天，再没了声响。车水马龙的夜市里，是来来往往的吃客。中山路是政府规划出的一条美食街，离步行街不远。这有庆宁市特有的风味小吃，有烧烤，现榨鲜果汁，有冰店，天使冰王。
李小小插着腰，立在天使冰王的店前。她今天放假，没穿工作制服，倒是穿这件小巧的警用训练背心。傲人的上围让背心紧贴着，露出小半截肚子，更凸现她雷厉的气质。下身一件迷彩七分裤，帆白步鞋。腰后同样是迷彩腰包，搁在她的翘翘上面。
天使冰王挺大的，店门就有一百多米宽。门上垂着条米带，里面是凉快的长红牌空调。李小小一手插着腰，一手虚扇着风。她挺热的，她站在门外。
“怎么不进去？”
李小小回过头来，哼了一声：“你不知道让美女等你，是件不礼貌的事情吗？”
许迷举起手表，秒针刚过八点五秒，这五秒正好花在对话上。“我的错，这顿我请吧。”会笑的眼睛看着李小小，平凡的面容上，就这双眼睛最吸人。
“不！说好我请的，我出差这么多天，多亏你照顾我家阿花！”李小小又说：“我听同事说这里的冰花特――别好吃！我老早就想来这儿了，这顿我请，你别跟我争！”
阿花是一只除了吃喝睡，什么也不会干的肥猫。它在许迷家住了快两个星期，许迷都没听见它叫过一声。李小小住在许迷隔壁，有任务的时候，就把咪咪丢到许迷家。
李小小大咧咧的拉着许迷，往天使冰王里走。许迷的手让她揽着，迟疑了一下，就跟了进去。
果然，刚坐定，连服务员也没来，李小小就问起股票的事了：“xx股到底在等什么呢，还不拉涨停，天天才涨4%，快急死我了！”
旁边的人听了‘噗――’的喷了满嘴的水。天天涨4%你还不知足？股市跌了四百多点，老子亏了快五万多，再这样下去就差卖底裤！
连道歉都没说，就伸头过李小小这桌问道：“小姐！你是买的哪只股票，给点消息喂！”
“你说谁是小姐！”李小小一个杀眼瞪过去，刑警在腥风血雨里练就的眼神，哪是这些散户能抵挡得了的……
“不说就不说嘛，拽什么……”散户嘟喃着，李小小又一个杀眼丢过去。“服务员！买单！”散户将钱扔到桌上，跑路了。
许迷的眼睛里，笑意更浓烈了一点。李小小押低帽沿，干咳了道：“今天不打架，我保证！”
天使冰王里的空调很凉，吊灯很新颖。粗粗的吊绳垂下来，灯旁碎着不少晶片。光线聚在晶片里不散开，好像梦幻般朦胧着，很有情调。在这样大众的冰室里，能有这么名贵的吊灯，果然很少见。
要知道，连陌生人坐在你面前，也是正常的，这里很大众嘛。
许迷的面前就没人坐，椅子被拉开，一个满头染着绿毛的混混，坐了下来。身旁跟着个清瘦的女孩，黑框眼睛很清纯，马尾变很清爽。和绿毛在一起，很不相称。
许迷依旧面无表情的坐着，只是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这女孩好像一个人，许迷的心里，动了一下。绿毛掏了根烟，得意的点上。他对带个眼睛妹出来，很过瘾。对别人惊讶的眼神，很享受。“点野喂！这里的冰花很戳好吃地啵！”
绿毛把菜单推到女孩面前，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裤兜里的安眠粉。
小混混给他的时候，还拍胸口保证道：“你相信我了嘛！这是我们村搞水牛时候用剩地，人吃了怎么会不昏？！第二天走不走得路还是问题！”绿毛的脸上咧着嘴，笑得很淫贱。
“我不吃这些，钱我会还你的，还有什么事，我要去上晚自习了。”女孩说道，她的背挺得很直。
“吃完再走嘛！急什么捏！钱我帮你掂了！人我帮你打了！陪我吃次冰不过分吧！”
女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借钱？打人？李小小把帽子又压低了些，耳朵竖了起来。
服务员走了过来，拍下绿毛：“先生，这里不允许抽烟。”
绿毛跳了一下，怒道：“戳拍我肩膀喂！会衰的啊！你妈没教过你是嘛？这么没教养地！”
服务员生气的要发作，女孩连忙站起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这人就这样，你别往心理去，我替他跟你道歉。”说完点了几样冰花，把绿毛的烟踩灭了。
服务员瞪了绿毛一眼，见许迷这两个人还没点冰食，就顺道问：“美女，先生，你们要点什么？”
李小小摆摆手：“红豆冰！”
服务员飞快的在长红牌小本子上记下，又问到许迷：“先生你捏？”
“红豆冰加奶，不要红豆，不要冰。”
“……”
“……”
此言一出，听着皆被雷。
许迷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痴，和煦的笑道：“开个玩笑，红豆冰加奶行了。”会笑的眼睛此时笑得更浓，嘴角弯起华丽的弧度。整张平凡的脸，随着这一笑，变得暖人起来。
“先生，你知道你好搞笑嘛！？”服务员打趣道，大家都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绿毛忽说道：“叼！又见小白脸，我看到小白脸就尿急，我去尿尿先！”说完推开椅子，手抓在口袋里的安眠粉，像柜台走去。
“他为什么要说又？！”李小小耳朵竖得老高，居然跨越了五桌交谈甚欢的人，听到绿毛在柜台前对那些人说什么。
“这是七号桌的冰嘛？是呀？给我拿得啦，我就是七号桌地！什么？六号桌地？丢！你不搞我了捏！”又对另一个人说：“小妹妹，你长得好漂亮啵，有男朋友嘛？有啦？你惨啦！你那么漂亮，准备挨他搞上床啦，这种人你早点甩掉算啦！不如我牺牲下，加你qq咯！你加我也得捏！我的是……”
柜台前的服务员忍不住了，把几杯冰花放在碟上。“这是七号桌的，你拿去吧！”绿毛拿起碟子，满意道：“效率高啵！我下次再来帮衬你们！”
说完掏出口袋里的安眠粉，洒在其中一杯冰花上。
服务员看见了连忙制止：“喂！你洒什么！”
“你说什么啊？！什么洒啊！你讲话清楚点！不然我捶你！”绿毛把粉放回口袋，凶神恶语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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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地――这是你们地――不用客气哈！”绿毛把碟子端回桌上，把许迷那份分开。
“谢谢。”许迷淡然道。
“说啦不用客气啦，你女朋友那么酷滴？戴个帽子都不出声，是不是学周杰论啊？你好福气啦，奶那么大，还会唱菊花台！”
绿毛说着粗鲁的冷笑话，李小小的指节握得发白。“这是你的。”许迷把冰花推到李小小面前，脸上波澜不惊。
绿毛把下了药的那杯冰花推到女孩桥雨面前，督促她快点吃。桥雨只吃了一小口，便不在动嘴了。绿毛见了，哪里容得她不吃，连忙说道：“这陀冰好贵的啵！你多吃点喂！”说完挖起一大勺，放到桥雨嘴边，硬塞给她吃。
“呜！……我自己……吃……呜！”桥雨被硬塞了老大一勺，绿毛才放过她。在绿毛恶狠狠的逼视下，硬着头皮吃了大半杯。
“这冰的味道有点怪。”桥雨皱着眉说道。
“是嘛？可能是这个店的特――色风味吧！”绿毛解释道。
桥雨觉得头有些昏，起身说道：“我吃完了，可以走了吧，我晚自习要迟到了！”
“急什么捏！再坐一下嘛，迟到一下不要紧的咯！”
“不，我真的要走……”绿毛强按着桥雨坐下来，挖起一勺冰又灌道：“那吃完再走嘛！急什么捏，张嘴张嘴！”
桥雨抿着嘴，绿毛拿着冰糕往她嘴里塞，桥雨挣扎着，摇着头。冰糕沾涂在了脸上，样子颇为狼狈，凄楚。
李小小再看不下去了，想要站起来，却被许迷从桌底伸过来的手握住，轻轻的摇了摇头。果然另一桌的人也看不下去了，过来‘见义勇为’。
“她欠我那么多钱！吃口冰不是应该地啊！”绿毛叫嚣着，要用钱压人。
“她欠你多少！”
“是呀！才欠你几个钱，用得着这样嘛！”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绿毛抓着桥雨的手，声厉内茬的喊：“欠我五千多！你替她还啊！”
“有没有搞错啊！这女孩会欠你五千？五十块都不可能噢！”
“你不要乱讲话啊！我打110过来，你就知道错，快点放开人家！”
绿毛听到110，气焰顿时下降了不少。但还硬撑着说道：“无痛人流是这个价啦！你自己去医院问嘛！”
听到人流这个词，大家都没了多少声响，看着桥雨的眼神，也变得鄙视起来。挺清纯的女孩子，怎么会去做无痛人流。可惜了，好好的青春拿去浪费。
桥雨晒着众人的目光，也不言语。只是将头撇向一边，任绿毛抓着她的手，不分辩，也不挣扎。她是为了谁借的钱，为了什么借钱，没必要让别人知道。
许迷叹了口气，怎么连性格也这么像。
“五千几。”许迷平淡的问道。
“五千三……”绿毛猛的打住嘴，来回打量了许迷几遍。笔挺的夏衬衫，像新买的一样。平凡的面容上，一双会笑的眼睛。注意到许迷衬衫的商标，绿毛连见也没见过，反正是个外国牌子，该值不少钱。
“五千九百九！”绿毛改口道。
“一万。”
“不行！一分都不能少！”
“一万。”
“……”
“……”
众人突然醒过来，这年轻的白领根本不是在压价，而是把价钱一个劲的往上提，难道他是疯了不成。
“喂！”李小小拉了下许迷，怕他又犯痴。
许迷朝李小小笑了下，点点头。从衣里掏出只滚金钢笔，掏出张支票薄。在上面唰唰的写了几个零，又签上自己的名字。利索的撕了下来，放到绿毛眼前。
“一万元整，放开她。”
绿毛的手心里泌出了汗，桥雨的肩膀抽动了一下，怕是被他抓疼了。
“不行！还有利息！”
许迷的笑眼里，忽然僵了一下。随即平复下来：
“多少。”
“一万！！”绿毛喘息着。
李小小真的看不下去了，正要站起来，腰包里的手机突然间震动起来。是短信！局里来的短信！李小小不甘的瞪了许迷一眼，从腰包里拿出手机，快速的翻阅起来。
连手机都是迷彩的，海军蓝。
许迷摊开支票薄，开始写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