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里是完全黑暗的无边夜色,她的身体上是完全湿透的银色战甲;她的脚步是虚浮的踉跄,她的心是彻底的绝望。
眼前是故国熟悉的土地,是她曾经写满梦想与希望的国度。她曾一直认为自己是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战侠,她曾为了这片土地呕心沥血,苦心经营。甚至为了故国可以繁荣昌盛,她愿意付出所有。
但此刻,黑暗在一瞬间降临,身后肆虐的大火在倾盆的大雨中没有温度地疯狂燃烧。灭顶之灾毫无预兆地洗礼着她深爱着的国家。她曾经在这里设下的坚固无比的结界和防御被今夜无情的雨冲刷的荡然无存。她曾经保护过的人爱护过的事被那漫天而至的大火化为灰烬。
那是怎样美丽的国家,那是怎样淳朴的子民,那又是怎样温柔的丈夫。一夜之间完全变了,变成了噩梦,变成了恶魔!
她在狂奔,她在心碎,她顾不上自己身上和心上的伤,她只想尽快把噩耗通知给师父,让师父去阻止那个恶魔,阻止可能会接连发生的悲剧。
师弟师妹他们已经赶去了秋池,他们会不会已经发生了危险,秋池会不会已经失守,她最担心的事情会不会已经发生,如果一切已经来不急,那么她就算一死也难谢罪。
她是敖岸的战侠,是在无数场战役中都无往不胜的女神。无论面对何种战争她都不曾心悸,更不曾失败。只有这一次,她完全败给了自己,败给了自己的爱情!
她扶着一棵参天巨木,猛烈地呼吸。眼前是万丈悬崖,师父的道场就在悬崖之外的云海之上。如在往日,她一跃而至,但此时,她却没有半分力气再跃上那高不可及的云端。
师父在闭关修炼,从三万年前至今,已经没有任何武学秘籍可以引起师父的注意,更不可能让师父为之闭关修炼。只有一本《禁心令》,一本由自己丈夫带来的《禁心令》,让师父在见到它的一刻就为之一震,在她成婚不久便将敖岸古国所有事务交由丈夫管理,开始闭关修炼,至今已经七百年。
此刻想来,《禁心令》的本身会不会就是一个阴谋,师父!师父会不会已经身处陷阱!她强迫自己赶走这个绝望的想法,盘膝坐下,调息片刻,金色的光芒从她丹田之处发出,直向云海之上。
师父,徒儿不孝,是徒儿引狼入室,让敖岸古国一夜之间变为死域!徒儿此刻不敢奢求师父的原谅,只求师父可以尽快出关,解救秋池之灾!否则,离朱对不起的就不只是一个敖岸古国,还有数百万人间百姓!求师父尽快出关!求师父出关!求师父出关!
血从她口中喷出,她耗尽力气将这些话送上云海之端后就瘫倒在地,片刻,一大片紫色光芒从云海之端升起,离弦之箭般向秋池飞去。她略微有些欣慰,疲劳之极,昏睡过去。
雨夜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仿佛连雨滴坠地的声音也弥散消失。离朱睁开眼睛的时候,心底竟然升起一种灾难过去了的祥和。她以手撑地,靠着大树坐了起来。银白色的战甲上沾满了泥水,此刻已经是盔歪甲斜。溷泱刀上经久不灭的辉光也已经暗淡,毫无生气地躺在她脚边。想来此刻师父已经赶到了秋池,那么一切还有希望!
只是,自己已经绝望!离朱对着溷泱刀出神片刻,自语道:“离朱啊离朱,你枉为倚帝战侠,家园被毁,子民被杀,你竟浑然不知,更不及挽救,还有和颜面活与天地之间!”
溷泱刀轻轻架在了她雪白的颈边,几缕发丝温柔地拂在冰冷的刀刃上。离朱闭上眼睛,握刀的手缓缓发力。
突然,林中传来一阵野兽行走的蹄声,听声音便知是一头幼兽,而且受了极重的伤。离朱睁开眼睛,林中走出一个雪白的身影,它四蹄无力,步态虚浮,似是早已无力,又勉强支持着走了很远。
那是敖岸神兽夫诸,它有着白鹿的身体,却头生四角。相传夫诸喜静不喜闹,一般情况下是见不到的,除非它的生存环境出现了大的变故,它才会现身让人看见。但是人看见它后在看见它的地方不久就会洪水四溢。所以,夫诸并不是一种吉祥的生物。
离朱心一沉,对那神兽道:“怎么了,连你也不肯放过我的国家吗?还是你只打算报复我一个人?”
夫诸哀鸣一声,竟像极了人类的哭泣。它慢慢靠近离朱,在她身边嗅了嗅,别过头去,让离朱看它脖子后面的伤口。那是刀伤,离朱一眼便认出了这刀伤乃是溷泱刀法所致,不是自己所使,整个敖岸就只有一个人会使用。
离朱立时警觉,夫诸的居住地不就是秋池吗?连它们都受了伤,那汐忘师妹她,难道连师父也无能为力?
秋池!
离朱未及多想,身子一跃化为青光,直向秋池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