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安在怏怏地上楼去了安莉的检验室，见安莉正在洗脸，他说：啥时候了洗什么洗，过来问话。安莉像什么也没听见，他拿出了放在屉子里的笔与纸正襟危坐，安莉洗了又洗，他火了说：你脸上有狗屎？
安莉说：狗屎？对了，是一只赖皮狗的狗屎，怎么洗还洗不掉。
安在说：要骂我，也等你把事儿说完再骂不迟，你故意磨磨蹭蹭要洗一辈子不成？
安莉说：看来一辈子也洗不掉，这臭狗屎。她笑了走了过来。
安在一副正儿八经的面孔严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安莉说：你知道还问？啊，你说一句你是刑警转过背就不知我叫什么名字？
安在说：“这是问话程序，必须回答，姓名？年龄，哪里人，文化程度，工作单位？”
安莉答：“姓杨，名安莉，我妈姓安，一般人叫我安莉就好了，二十四岁，”她又反问安在说。“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安在说他叫安在，26岁，安莉说，你怎么不记到纸上？
安在说：你有权知道什么人在问你，不用记，你现在不可以再问我什么，你文化程度？
安莉说：我还没说我是哪儿人，是罗田，爸爸的爸爸的家乡，我高中，在自修大专，差三门没过，你呢，中南政法大学？
安在点头，说：不许问我，你工作单位？
安莉说：环保局，目前一个月在水厂检验水质，知道了也要写上，不累啊？
安在不再嗦，问：家里几口人，姓名，年龄，住址？
安莉说：妈和弟，还说姓名年龄说那清楚干吗？住地质巷303――2号。
安在说：你爸呢？
安莉说：不是早告诉你了，他早死了，像你个骗子尽讲假话，还韩大庆呢，那丫头片子还帮你骗我，是什么表哥。
说曹操，曹操到，祝环瑶进来，哭够了也就冷静多了，说：我也是被韩大庆骗了，整个一个呆样全是装出来的，你这人太可怕了。
安在说：从前的韩大庆死了，在你面前的人，记住叫安在，清醒一点，谁要怎么样对我，也得把今天的事儿办完，我一时冲动－－－－－－这刑警只怕也干到头了；祝环瑶若不走就坐下莫吱声，我破例叫你在一边旁听。
安莉说：我也不是犯人，为什么不让我坐下，你要对我客气一点，我可能会让你向上面交个差，再这么板着个脸我就什么也不说。
安在说：我忘了，师傅请坐，不对，叫安莉。
安莉笑了，坐下说：叫杨安莉，个呆样，等公安把你开除了，再叫我师傅还不知我应不应你的声呢。
祝环瑶说：那我也当他的师傅，看我不把他整治个半死。
“怎么整？让我给你系裤带子不成？”安在恼了说。
“哎――咦――你看这个特务好不要脸哪！”环瑶只羞得把脸捂住。
哎咦－－－－－－安在学舌环瑶个调调说：叫你不许吱声，你嚷嚷什么，我二十五岁也只是头一回干了那么一点小破事，你们就想整得我被开除，我回乡下种地行了吧？
安莉说：你有不有一句真话，才说二十六，又是二十五岁。
安在说：我一年最后一天出生，论年头讲虚岁不是二十六？周岁二十四。我早别人读书一岁少别人当兵一年，一算不就出来了。我讲这多干吗？杨安莉，你听好，《大众》首场放《少林寺》那晚，你引苗楞子拿刀砍伍卫华，为什么？说真话。
安莉说：我知道那段时间苗玉平也叫苗楞子天天找魏卫华，要打人，正好那“联防的”也叫卫华，我看他蛮狠的又在派出所混，自然可以制服姓苗的，于是我就和那“联防”到处转，就是让姓苗的撞上，打就打呗，只要不是打姓魏的就行了；那知那“联防”姓伍的外强中干，在天津路车站，我上车瞅了一眼见他向苗楞子下跪，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安在说：谁打伤了谁，他都要坐牢对吧，他逃不掉，既不关你的事，又与姓魏的无关。
安莉说：“你不是说卑劣吗，有一点，姓伍那联防的一双贼眼到处乱溜，不是个好东西，不过比你好，”她又摸摸自己的脸，似乎安在吻在她脸上的东西永远也在上面洗也洗不掉。
安在说：杨安莉你是怎么认识伍卫华的？
安莉说：你应该先问我怎么认识苗楞子，不，叫苗玉平的，我在世界语夜校，碰到几个小流氓纠缠我，苗玉平替我解了围，但他挨了一刀，阳港所处理这件事时，我认识了姓伍的，后来姓苗的到处说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只是同情他，来往了几回；我的男朋友小魏是在图书馆认识的，心照不宣，别人也不知道我们谈朋友，可姓苗的硬是说小魏夺走了他的女朋友，就要打人，还跑到单位来了。不知怎么听说了卫华，要打人，我想你找卫华，我就让伍卫华来对付你，就这样。
祝环瑶说：卫华是我在单位告诉苗楞子的。我当伍卫华就是卫华，我当时出于好心。
安在说：“你不用说话。”又问安莉：“魏卫华是一张什么画放在你这里？”
安莉说：据专家鉴定说是一副曾国藩画的画。是魏卫华父亲传给他的，他父亲说当初曾氏后人出一万元要买回去，魏父不肯，至于怎么到了他手上，不知，他父亲是个中学教师早死几年了，就这。
“伍卫华怎么知道这张画？”安在问。
安莉答：他说是苗楞子告诉他的，若问苗楞子怎么知道，你去问苗楞子好了。
安在说：“你是要我去天国问他对吧？”
安莉说：“我可不想你死，我要慢慢地看着你怎么被我折磨，不成个人样。”她又摸摸自己的脸。
祝环瑶火了，唰地站起，对着安莉吼了起来：“你还要怎么样对他？”
安莉说：“乱抱瞎啃的不是你，你当然好受呀，你醒醒，他不是你表哥，韩大庆是假的；没听说法官是虎，检察官是狼，公安是个大流氓，我不整治他，心里不平，魏卫华知道了这事，他还会要我？我们在一起，顶多也只是牵一下手，现在可好－－－－－－”说着说着，安莉抽泣起来：“还亲，满脸地亲，我，也只是小时候，我妈亲过我，咋办啊－－－－－－”
祝环瑶怒不可竭，一脚踢翻椅子：“那你嫁给他好了！”她咚咚地出门就要下楼。
安在大窘。
安莉吼道：“还不去追回来，快！”安在大脑一片空白，真的冲出门，将刚下楼的环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跃下一步挡住去路。“小姑奶奶，莫闹了行不行？惹火了我，抱也要抱你回去。”
环瑶巴不得有此一举，口是心非竟说；你敢！
安在说：我要是韩大庆，早对你不客气了。
祝环瑶说：“你也只有这么一点胆子，”就往回走。
安在说：“我妈说叫瞎子给我算了个命，我的本命年不利，要我注意一点，这不，一天就撞上了两个鬼。”安莉也早出了门，听他这么说，忍住笑说：“你敢说我是鬼？”环瑶见安在还拎住她的胳膊又被安莉看到，一甩说：“可憎。”
安在进屋坐下长叹一声说：“只怪我太年轻，不成熟，咋就犯了这么个低级错误呢，传出去，清除出队伍事小，可把我一世英名给了，还不知到底谁可恨，谁还会做我的女朋友，只怕我老妈想见准儿媳的机会也没有了。”说着，他真的生气了，怒目而视安莉，一副严然不可侵犯的样子说：在材料上签字，捺指纹。
安莉怕了，乖乖地在材料上签名捺指纹。
而后安在放好材料又说：杨安莉，把上面说的事你写一个亲笔材料，你现在就写好，明日我不想再来了；写完材料去夜宵，我请，也算谢师饭；还有，你告我就告，也许开除不了我，上面见我这么能干，说不定只给我一个处分，听天由命好了，我这人不想被人要挟着过日子。
安莉说：还自吹能干呢，你怕了我吧，只有这个狠哪，还说是徒弟，一双毒眼叫我好几天睡不好吃不好，还真是个卧底的坏蛋。
环瑶说：他怎么坏了，还不是怪你自己，利用这个利用那个，不弄出人命案子，他认识你？你敢告他，我就把下午的丑陋事告诉魏卫华，非拜拜了你不可。
安莉笑了：“你还向着他，个傻丫头，”就写她的材料。
－－－－－－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