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寒假,禅机在寺院借宿将近一个月了,每天早上五点,我都会起身和这些僧人一起去练武锻炼身体,对于武术的拿捏,我显得如信手拈来般容易,连达摩堂的长老都夸我是块练武的好材料,而早餐后的诵经则成了修身养性的好时机,短短一个月,我便已经发觉我的大脑似乎不再那么凌乱了,而且,那突如其来的双面性格也平静了许多,更有融合为一的趋势。
记得大年三十晚上,我为这些新认识的朋友表演我的拿手好技——飞空开莲,在一片惊讶的眼光下,一朵凭空而现的莲花骨朵儿慢慢的开着,周围闪烁着迷幻般的色彩,时间随着缓慢绽开的莲花而走过,当莲花在我和对面的僧众之间完全绽开时,莲花周围闪出道道金光,并组成了“新年快乐”四个金灿灿的大字。当表演结束后,道元拍着我的肩膀说,“苗施主,刚才真是帅呆了,贫僧真的大开眼界啊!”“哈哈……”我们相视笑着。
当天晚上,院里有两个人没有按着平常的习惯作息,这两个就是我和主持大师道远大师,我和道远大师的对话,叫我永远也不能忘记。
“施主睡下了吗?”门外响起了道远师傅的声音,“大师,晚夜来访友什么事吗?”我打开门,“快请进,外面天冷!”道远师傅慢步步入房内,对四周扫视了一眼,问道,“施主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吧!”我略微地看了一下道远师傅,发现他还是那一副老样子,看不出什么心事,我回道,“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哦?”道远眉头微微的皱了了一下,“不知施主此话何意?”我有些伤感的说,“以前,我是一个需要安慰的人,现在我是一个没有安慰的人!”“恕老衲愚笨,不知施主的意思。”道远苦笑,“大师,不可说即不可说,还望师傅谅解。”我回答道,“看来是老衲执着了!”道远大笑道,“既然施主知道‘不可说’,那为何还一定要考虑那些不经意间的问题呢?如若一切都要得到答案,那还怎么会有一朝顿悟之说!更何况佛语有云‘一切皆虚幻’,施主即使得到答案,又如何断定施主得到的答案就一定是真正的答案,难道就不会是虚妄的吗?”
我苦涩地看着道远师傅,“纵然佛曰‘一切皆虚幻’,可谁又肯定世界一定不存在真实,佛祖之言就一定是不假之说?更何况若佛祖之言是真,那么,又何来‘一切皆虚幻’,又为什么要去寻求佛之真理,去蹬那大宝之殿,去入那万佛之地!大师一句‘一切皆虚幻’就要我活在浑噩之间,岂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之嫌?”
道远看着我,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无奈地道,“施主如此之说,老衲看来不妥!施主难道未听过‘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言?其实施主求与不求,得与不得又有何分别?施主所要的答案恐怕往往会成为下一个问题的题目,甚至就是施主所寻找答案的题目的另一种形式!”道远双手合什后对我说道,“如同老衲的合什之手,左即是右,右即是左,老衲推左手就是推老衲的右手,反之也是一样!”道远笑着看向我,“施主,现实本来就是如此复杂,那又何必去做一些无谓的判断!其实,顺其自然岂不更好?”
我看着道远,问道:“既然大师如此说来,我更有一丝不明之处了!那为什么要有善恶之分,要有好人与坏人之分,为什么要以我们自己的准则去评论别人?也许在他人看来你的行为也不是什么好人的行径!佛家也曾说过‘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么如此说来,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真理,更谈不上什么佛之理念了。还是难道说佛家常谈的那‘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不是出家人所信奉的?否则,那为什么大师还要孜孜不倦的追求呢?也许我们现在坐着等着佛祖他老人家来超渡岂不更是接近佛家之言吗?”
道远师傅微微摇头,对我说:“施主如此说法已经有些强词夺理了,以施主现在的心情来看,恐怕伤心的往事不少,也很痛苦,不知可否告知老衲一二,也好分担一下施主内心的痛苦?”我摇头道,“望师傅原谅!”看着我那有些阴沉的表情,道远问道,“不知施主对于学校呆的半年时光中,又有多少所见所闻?”“大师恐怕要失望了!”我苦笑着回答道,“外界对我的心根本没有任何吸引,我也不想再为自己增添什么烦恼了!”“恐怕事实并非如此吧!”道远笑道,“每个问题都是有人提出来才成为施主的问题,不知施主每次思考的问题又有哪些?”
我叹气道,“大师,我经常想的问题是一个女孩问我‘为什么我回去新宁庆明大学,’我也是因为这个问题才困扰的!”“那不知施主对那个女孩了解多少呢?”我笑道,“大师是在说笑吗?我不是刚才就说了吗,我对外界任何事包括人都没有兴趣,难道我还会对那个女孩有所例外吗?”
“施主,”道远指着窗外道,“你看那落叶和已经枯死的树木,每一样事物都有存在的权利和理由,就如佛家所说的‘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来’,施主口口说心早已封闭,那又为何会对他人提出的问题而苦恼?”道远抚着客桌上的茶杯,说道,“施主想毕是想要忘记过去却又难以忘记吧!”说完就见道远将茶杯内的茶水倒在客桌上,右手在那水面上写着字,我看着那随写随无的字,心中默念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亦不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我苦笑道,“大师逍遥斩去我这三千烦恼丝?”我指着自己的头发,“可大师以为这红尘之情就真得那么容易割舍吗?那时根本无法割舍的!”我无奈的摇头,“至少我是这样!”
道远笑着走向门口,道,“既然无法割舍,那施主何不去融入自己身边的世界,自我封闭恐怕已经使施主失去很多了吧!”道远打开门,走出后又转身对我说,“施主,‘前生500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还望施主能谨记老衲的这句话,仔细考虑一下吧!不要让自己后悔!”
看着道远要走,我喊道:“大师请留步!”道远转身问道,“施主还有什么事情吗?”“不知大师今晚为何亲自点悟我?”我问道,“不可说,不可说啊……”道远笑着走远,我望着已经走出我视线的道元消失的地方,低声说道,“谢谢大师!”
7寒假,归校送走了道远师傅,我回到床上打坐,毕竟困意已经没了,但脑海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刚刚两个人对话的内容仍然在脑海中盘旋,不便不再去理会什么调息,一个人思索着刚才的对话。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我却仿佛沉迷于其中不肯醒来。早上,道元见我没有出来做功课,便来叫我,而推门而入的道元却看到了我打坐调息的样子,轻声喊了我几声,见我没有回应,道元便轻轻地将门关上,转身去找主持师兄去了。
道远和道元师兄弟两人进来,看见我依然如旧的姿势,道远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道元。”“在,”道元轻声回应,“主持有什么吩咐?”“记住,不许任何人打扰施主,一切要等施主自己醒来才可以,知道吗?”“弟子知道!”道元又问道,“主持,施主这是怎么了?”道远笑道,“施主悟性本就很高,此次只是心魔作怪,亦可以说是施主心中有个自己不愿解开的结,想不开而已,这次施主只是在参悟,等想通了,自会醒来!”“哦,”师兄弟二人悄悄的说着,然后退出客房,道元记着师兄的话,向院内每个弟子传达去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当我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七天了,这一次的思考,我明白了一件事,我太极端了,不,应该是太脆弱了,为了躲避,我才会去不断的思考。只是为了不再去受到伤害,只是为了不想再去伤心!其实,那些问题不是不应该考虑,而是不能去这么极端的思考,适当的敞开心扉,去感受一下身边的世界,体会一下美与爱的存在,也未尝不是一个快乐的事!是啊,世界是多么的美好,花花草草,哪一样不是充满生机和活力,哪一样不是美的化身?我想小妹也不愿看到我一个人就这么一直沉沦下去,她更希望我能把她的那份生命继续下去!
我看着这全身的犹如混上了血渍显着淡淡血色的汗,我笑了,心道,“难道这又是一次改善体质?”没有多呆太长时间,我起身去了洗澡房,脱去衣服,看着这近一个月来的吃斋练功而有些强壮的身体,我有些想家了,也不知道爸爸妈妈他们过得怎么样了。我在沉思的时候,道元进来了,“啊,施主醒了!”我看着同样一丝不挂的道元,一个念头上来了,用手接着水,我说道,“是啊,醒了!”我突然大叫,“道元!”“啊?”道元不知的看着我,“怎……”没等他说完,我就把手中的水泼到他的身上,叫道,“现在没人,你就不能放松一下?别总是绷着一副古板的面孔,好像生怕没有人知道你是受了戒的和尚!”
道元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见我般笑道,“施主看来心魔已除,心结已解了!”我哈哈的笑道,“道元,不是给你说了不要叫施主了吗?这里又没有别人!”“施主,可……”道元刚要解释,我便弹了一下他的光头,“让你不听话!”我嘿嘿的笑道,“你可知道我是搞魔术的,你再这么叫,小心我搞出点什么啊!”道元心想,“施主的魔术确实可以以假乱真,要真是让他变出点什么,那可就真的太罪过了!”转念又想,“也是,这里没有别人,再说一直施主来施主去的也确实生硬!”便问道,“莫龙啊,你到底领悟了什么啊?”我哈哈笑道,“这个嘛,”我靠近道元的耳朵,用极低的语气极神秘的表情说道,“不可说,不可说也!”
道元先是迷惑地看了我两眼,然后一拳打在我肩上道,“好啊,你小子耍我呢!”我乐道,“什么耍你呀,你又不了解我的情况,告诉你也没用,那干嘛还要多次一举呢!”道元点点头道,“也对哦。”
几乎一天的时间,全院的僧人都知道我已经摆脱了心魔的困扰,不再是那么死沉了。我也乐得和大家一起闹了起来,全寺院的光头都被我感染的活跃了不少。“苗施主?”“哦!”我回头看到道远大师,便问道,“大师喊我有什么事吗?”道远面带微笑的问道,“施主感到现在的世界怎么样?”我答道,“天高而广阔,蔚蓝色满是美好,云白而轻飘,永远不会固步,周围的一切都是很美好啊!”道元笑道,“是施主的心充满了美好,所以周遭的一切才会让施主感到如此美丽!”我点头说道,“大师的话有理,不管外界景色如何,我感受到的不同全是因为我的心不同!”道远微笑的走了,空中流传着一句话——施主要好好守护住你的心啊!“知道了,大师!”我喊道,看着那消失的身影,我点着头。
“喂?”听着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我声音有些哽咽地道,“妈,我是阿龙!”“阿龙?”妈妈有些激动地道,“你个死小子还记得妈妈啊!”妈妈的声音到最后已经有些泣不成声,我哭着对电话那头的妈妈说道,“吗,你别哭啊,再说阿龙这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能不伤心吗?”妈妈哽咽地道,“妈知道你为了芳芳的死一直都在痛苦,一直对家族耿耿于怀。从你对爷爷说的那么决绝的话和这半年来不与我们联系,你知道我多么难过吗,你知道妈妈多担心你吗?”“妈,对不起!”我哭声不断地说道,“对不起,是阿龙太任性,是阿龙让妈妈操心了!”“阿龙啊,你现在在哪里啊?”妈妈的语气渐渐平息了,“我在嵩山少林寺呢!”我回答道,“什么!”“嵩山少林寺?你要出家?”妈妈吃惊大叫,“不是,妈!”我赶紧解释道,“是我有些迷惑,所以来这里向大师寻求解惑之道了。”“哦。”妈妈吁了口气,问道,“阿龙,你要不要和你爸爸说会话?他现在在一楼和刘丽的父母谈话呢!”听到是在和刘丽的父母谈话,我叹了口气,“妈,不用了,我现在还不想让刘丽的父母知道我的事情!”真是,笑话!要是让刘丽那个小魔女知道了我在哪里,我还有时间感受这美好的世界吗?我还有机会让自己沉浸在快乐美好的怀抱中吗?
“是吗?”,妈妈有些失望,“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暑假吧!”我想了一下,回答道,“妈,你们没有把我的地址告诉别人吧!”我想确认一下,“没,没有!”妈妈先迟疑后又十分确定的口气让我有些疑惑,“妈,你怎么了?”“妈没事!”妈妈顿了一下,回答道,“你以后见到丽丽,你要对人家好,点行吗?”“妈,你难道告诉她我学校的名字了?”我担心的问道,“妈也没有办法啊,为了你,丽丽在家哭了不知多少次啊,而且还差点就自杀了,你说让妈怎么办!”我想一想,语气柔和了些,“妈,算了,到时候再说吧,是阿龙又让您操心了!我先挂机了!”没等妈妈回话,我就停了手机。
日子又是一天天的过去了,我在寺院中天天做的功课也是越来越好,身体也越来越棒了。转眼正月快过完了,我也到了该返校的时候。
看着身后的一群来送我的寺院僧人,我有些感动和伤心,近乎两个月的生活,大家都有了一些感情,是啊,谁说做和尚的一定是冷血无情,只不过是他们的感情迟钝而已,也或许只是压抑着而已,看着有些红眼的道元,我想调节一下气氛,便打趣道,“道元怎么没来,来了一位道红师傅啊!”道元一拳打在我的肩上,低沉地道,“这个笑话可不好笑!”我点点头,“可我想不到别的了!”和道元碰了碰拳头,我说道,“都保重啊!”“你也是!”道元说道,“我们是兄弟!”“嗯,是兄弟!”我使劲点头,然后走到道远大师面前,道,“大师,谢谢您对我的开导!”“一切都是施主的悟性!老衲何功之有啊!”道远大师乐道,我不在意的点头,又道,“大师,想要真正出世就必须有入世,否则,永远都只会是讲经的和尚,而不是点化众人的大师!”道远微笑的向我点头,没有说什么。
踏入车厢,我向他们说道:“都回去吧,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坐在汽车上,看着他们渐渐缩小的身影直到消失,我闭上眼,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怀着激动和惆怅的心,我坐上了回归庆明的火车,上学期我忽略了周围的一切,失去了一些感情,不知这一次我又会怎样呢?怀着一颗美好的心,我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生活?痴痴的想着,我怀着无限憧憬。
要鲜花,要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