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日,庄王智谦被立为太子,告太庙,换服饰,迁入承圣宫,庄王府保留不动。
因庄王的坚持――现在应该改称太子殿下了,石头任承圣宫总管,小铁为首领太监,洞箫和芦笛仍如前例居承圣宫侧殿,我和佑珍仍然是他的贴身侍女,只是我们仍然住在他的侧旁而不是住在下房,子夜和上邪住在下房,她们是必须向教导姑姑学习规矩的。
方婉仪受封为良媛,何孺人和吴孺人受封为孺人(太子的妻妾分太子妃,良娣,良媛,孺人)。方婉仪其实是降级了的,她本是侧妃,现今却只被封为倒数第二等的良媛。她心中对我的怨恨应该更重了吧?我和佑珍虽然只是宫女却一直呆在智谦(因身份的转变,为方便叙述下文中皆书智谦)身边啊。
宫里分来很多太监和宫女,其中有一个嬷嬷叫初月,据说是太后赐名的,负责承圣宫的礼仪教导。年轻宫女的服饰是宽袖绿色短衫,青底碎花长裙,外面罩比甲,比甲的颜色决定等级,颜色排序与王府侍女一样。三十五岁以上的穿长衫长裙,不穿比甲,以裙带决定等级。
我和佑珍都是粉红色的比甲,代表我们是三等宫女,听小铁说智谦是很不满意的,上面却不肯再松口。粉红色很衬我苍白的肤色,我很高兴地拉着佑珍说:“珍姐,这下我们平等了吧?”
佑珍微微一笑:“荣姑娘,宫里信奉少说话多做事呢。”
我无可奈何地一笑,宫中宫女分工很细,我不知道我具体该做什么,石头和小铁是不会管的,只有看智谦的意思了。
八月二十八日。我和佑珍奉命到正殿。
刚到正殿,就听到初月正在和智谦争执:“殿下,宫中尽有女侍卫,洞箫和芦笛夜宿宫中于制不符。”
智谦冷淡而平静的声音:“此是陛下在未央宫金口御应的,嬷嬷是怀疑陛下的英明吗?”
初月道了声:“奴婢不敢。但佑珍与郁荣并非殿下妾侍,纵然得殿下宠爱也不可居于侧室。”
“陛下未曾反对即是默认,再者本王为承圣宫之主,有权处置自己的侍女。”智谦入宫后变得十分沉稳,在人前无丝毫烦燥不耐之色。
我和佑珍站在殿外不知现在当进不当进,智谦的眼角扫到我们:“进来。”
我和佑珍规规矩矩地请安,不想被初月抓到什么小辫子,然后恭敬而神色淡然地侍立在一旁,佑珍告诉我说在宫中多余的表情都是失仪。我就想到了木头人,不能多说话不能有不必要的动作我还可以理解,连表情都不能有那不是要人都做木头人吗?好在我不是活泼的人,虽然有时候会发呆分神,但勉强还能应付过去。我只是怀疑这样的日子会不会把我变成疯子。难怪,难怪,难怪历史上总说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
智谦的神情很是严肃,不像作庄王时那样有喜怒变化,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的身体不争气地发抖。他看着我却是在对初月说话:“嬷嬷应该很忙吧?本王就不占用嬷嬷的时间了。”然后他对佑珍说:“佑珍,你随小铁到书房备颜料,本王要作画。”
他的眼神突然柔和起来:“荣儿,今天恭王会来承圣宫,他喜欢骏马,我会为他画一幅骏马奔腾图。”
恭王?是昭德帝第三子吧?从来没有见过任何其他王爷呢。听智谦的口气,他与这个恭王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吧?恭王智谨生于武王三十二年,现年三十岁,生母是现居延安轩的周淑媛,静贵妃是他小姨,是他母亲的幼妹。妹妹居钟瑞宫主位,而姐姐仅仅只是一个淑媛,不知道昭德帝是怎么想的。
真正见到恭王智谨我还是吃了一惊:恭王竟然是被软轿抬进来的,他是瘫子!这样一个长相俊朗的人竟然不能走路!他喜欢骏马,心中想必是做了无数次自己骑马奔腾的设想吧?梦中想来也是无数次梦到自己能自在的走路吧?
智谦轻轻的一声“荣儿”却让我的脸色惨白,他的语气里有一丝责怪的意味,看来他对这个兄长是相当敬重与维护的,我这样盯着恭王看于礼有失不说,还会让他以为我对恭王不敬。我俯首颤声道:“奴婢该死。”他以前从未曾真的责怪过我,即使之前我违背他的意思私自炼百毒之身,他也没有真的有责怪我的意思。
智谦尚未说话,恭王爽朗的笑声传来:“殿下,我看这丫头并非有意,而且她眼中清澈纯净看我之时满含痛惜与了然之意,想来该是个特别的人。请殿下不要计较虚礼了吧?”
智谦诚恳地说:“三哥还是叫我六弟的好,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三哥永远是我三哥,我永远是三哥的六弟,这些虚礼我不需要。”
“既如此,六弟就不要为我而滥施刑罚吧。”
“荣儿,还不谢过恭王。”智谦好似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奴婢谢王爷不罚之恩。”智谦如此重视的人,我怎么敢得罪啊?不管有错没错,认错总没错。
“起来吧,过来让我看看。”
我看了看智谦,智谦没有说话,但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听恭王的吩咐不会有错。
恭王的眼里是一片清朗,与牧飞翔的又不同,牧飞翔是心中知晓一切的刻意的选择。然而恭王却没有因为自身的残缺而自卑,反而有着因祸得福的喜悦。因为他不可能是皇位的竞争人,所以不会有人来对付他,他生在皇家没有了争斗的威胁就可以尽享皇族的优越生活,这是其他人享受不到的。再加上他生性的乐观与爽朗,他自成一派清朗之气。
我只是飞快地扫了一眼便微垂眼睑,垂手立在一旁,智谦对飞翔虽然宠溺却从来没有重视到这个程度,再加上恭王是兄长,所以他不会在意我在牧飞翔面前的无礼或随意却绝对不能容忍我对恭王有任何不敬。天气虽然很凉爽,我全身却被汗浸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