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处游荡。
我就这样游荡在天底下,夹着速写本和稿纸。
我总是坐在一个街角写一篇小说,小说名叫《我们是这么死的》。
——————————
我们是这样死的
那年我们来到风月城,风月城已经有很多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城堡大了,什么人都飘。
我左门,一为,颜贝。世称“风尘三侠”,我们背上各背一把剑,手提一只箱,风度翩翩的踏入这片城土。
据说我长得风流倜傥,英气逼人。
大家都知道,风月城既不属于古代也不属于现代,到底属于哪个年代,我是不知道。
还据说“漂流三侠”才华横溢,无所不能,不但会击剑,还会画画儿,不仅会画画儿,还会写小说,非但会写小说,还会刷牙齿。这最后一个项目,是风月城所有人所不会的。
我们会刷牙,而风月城的人却不会,他们认为这是对他们智力的极大侮辱,因为这个原因,在我们去买盒烟或买包槟榔的时候,他们总会想方设法抬升价格,于是在我们转身而去的时候,他们就会捧着比平时沉甸甸的银子偷偷地乐呵。可他们忽略了,比平时的银子沉并不是好事,因为我们用的是假钞,那银子是表面镀了银粉的劣质废铁。在我们的时代,镀银技术得到飞跃的发展,别说可以以假乱真,就是是以真乱假都不在话下。
我们从什么时代什么空间而来,这个读者们大可不必追究,这个问题是留给风月城衙门巡捕们追究的。因为巡捕们本来就没多少事干,每年朝廷会下达抓获多少犯人的指标,一到年底,巡捕们就开始行动,随便逮几个来路不明的百姓就可以完成指标。这时候像我们这类往往就会成为他们感兴趣的群体。
风月城的城墙修得四四方方,密不透风,据说当年修筑长城皇上拉了成千上万男丁动工,一万人抬石,一万人和泥,一万人打桩,一万人灌泥,城墙修好以后,活下来的男丁不足一万人,他们中很多人就随同泥巴石头被修进了城墙。留在家里的妇女成了寡妇就日日夜夜跑到城墙底下哭,因为她们的丈夫不但被拉去修城墙,而且被修成了城墙,她们没有理由不哭到死去活来。皇上大受感动,觉得有义务收留这些寡妇,于是就好心的把这些寡妇收进去,通通做了后妃,一晚上睡十个也轮不完。
风月城只刮风不长草,其实刮不刮风跟长不长草两者之间没有太大的必然联系,可是在风月城就有必然的联系,因为这里到处都是黄沙,风一刮,黄沙飞上了天,即使有草,草它自己也不知自己该长在哪里,只能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其实风月城刮不刮风长不长草,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我们刚到风月城,就遇上全城盛大的日子:朝廷要处理一百号囚犯,用以斩首示众。
宫里太监已经在全城贴了整整三天海报,发了三天传单。凡你从路边经过,他们会塞给你几张传单。百姓们高兴得不得了,路过一次又一次,一个月之内不用买檫屁纸了,高兴得像过节日似的。
死犯被拉到菜市场,全城涌动,那可真叫个热闹。有的人三天前就在此打好地铺等候观看,有的人用两块酱油瓶底一根竹筒做成望远镜跃跃欲试。
万巷人空,全城百姓都涌出来了,上有九十岁的老妪,牙齿都掉光了,双眼都瞎了,她们说,出来听听喀嚓声音也好,可是她们忘了,自己的耳朵也已经聋了。下有未满月的婴儿,被他们的母亲抱出来,母亲说:“叫你看看杀头的厉害,你要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到刽子手叔叔那里,把你喀嚓了。”
观众里九层,外九层,里里外外挤死的都不止一百人,没挤死的说:“得不偿失,不把砍头场面看真切,对不起挤死的兄弟啊。”于是又挤死几百人。
我们挤在人堆里,上气不接下气。
一个老头挤过来,问我:“哥们儿,算个命吧?”
我说:“算命做什么?”
“算你今天会不会被踩死啊。”
我摇头。
他说:“我每年这个时候我的生意很好的,因为我算得很准,你看这都是他们的感谢信。我算准了谁不会被踩死谁就可以继续观看,我算准了谁会被踩死他就该挤出去回家睡觉,免得被踩死。”
说完这句话,老头就被挤到人群脚下,被活活的踩死了。
这时候人群中,有推销各种各样的器械。
有人在推销一种“登云梯”,说是最新发明,那是一种类似装修工用的脚手架,一名字耳,再简述点,其实那只是一种加高的凳子。这种器械的优点在于使用简便:只要往地上一摆你爬上去就可以看到真切的砍头场面了。但有个坏处,就是会挡住后面人的视线,这时会有人从后面操起斧子把你的“登云梯”四条腿砍了,砍着砍着还会一不小心顺便把你的两条腿也砍了。这种器械的销售量不是蛮好。
还有人在推销一种“飞天炮”,这是一种类似火箭原理的发明:一个大竹筒里灌满火药,你坐在竹筒上,在关键时候发射出去,飞在空中定能看见最精彩的砍头一幕。只是看过之后不知会栽到臭水沟里还是大粪池里,要是栽在大粪池里他就该谢天谢地,要是头朝地栽在石板路上,石板路上就会凭空开出一多灿烂的大红花。砍头还没开始,听说外边就开了几多大红花,所以这种器械也不怎么卖得出去。
最要命的是一种叫“散魂喷”的药剂。
一个老头挤眉弄眼的问我:“要不要买一瓶?”
我惊讶:“这是什么?”
“散魂喷。只要喷在你前面人身上,那人就会周身奇痒无比,不得不发狂地挤出去就地打滚,你就可以顺利往里面挤了。”
我表示怀疑。
他说:“这种药剂我爷爷研究了一辈子,我爹研究了一辈子,我又研究了一辈子,三辈子前赴后继,终于研制出来了,就是为了这时候服务大众啊!”
这时候人潮更加涌动,有人在奋力往外挤,拼死拼活往外挤,,哭喊连天。老头说:“看见了吧,那就是效果。”说完他脸色大变:“他妈的,谁往我喷药?”他双手紧捂私处往外挤,惨叫不断。
我感觉周围到出是危险的存在,说不准谁发明一种类似的东西,往人身上一喷,希望受喷人通通勃发去抱女人,喷一个人作用两个人,更高效往里挤。我的意思是:人这种动物,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我说:“快,我们快跳出去。”
我们腾空而起,飞上半空,看见底下黑压压一片,也看到刑台上一百来个接受刊头的囚犯在高唱就义歌,他们有义务伸出头来给人砍,当然有权利唱就义歌。
突然一个东西径直飞过来和我正面相撞,我一看,原来是个“飞天炮”,我“啊”的一声掉下去,刚好掉在刑台上,几把剑齐齐指着我。
监斩官走过来:“劫法场是吧,没这么容易。”他吩咐手下:“把他捆起来!”
我争辩:“我不是劫法场的,我是被飞天炮给撞下来的。”还没等我说完,我已经被五花大绑。
,颜贝飞身而下,砍断我身上的绳子,拉着我往上飞。一张大网罩下来,我们三个无一逃脱。
监斩官说:“还说不是劫法场这是什么?这是逛花园?”
我说:“巧合巧合,实属巧合。”
监斩官说:“我还不知道你们三个?江湖人称‘亡命三剑客’,专以劫法场为生,赚了不少银子,去年你们劫去颜贝个囚犯,发了笔大财,今年又来了,但是技术也太烂了。”
我们拼命摇头:“不是我们,不是我们,你搞错了!”
“大胆,拉过去一起砍了!”
几个官兵把我们通通绑了,要拉去砍头。
一个小兵跑到监斩官面前:“报告,今天刊头名额已满,爷要是有兴趣砍的话还要到皇上那申请指标。”
监斩官说:“砍了砍了,多砍几个人,皇上不会怪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