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2月16日午夜时分火车停靠到山东青岛站,接兵连长招呼大家穿上冬装,大家手忙脚乱的把棉衣套进作训服里。青岛火车站就在海边,风很大,从有暖气的火车车厢内走下车,洪悦凯唯一的感觉是冷啊。他看到大家毫无秩序的从火车里下来,双手都拿着东西,大棉帽耷拉着,大棉鞋鞋带松着,衣服大多明显不合体。东倒西歪,有背包已经开花了,一个个睡眼惺忪。
站台里标语很醒目,“热烈欢迎新战友!”威风的大鼓在几个带白帽子扎着腰带的人的击打下,声音很大。洪悦凯想,带白帽子的应该就是海军了吧,那腰带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父亲说过,武装带。真神气!
队伍稀稀拉拉走到了外面广场,突然有个三颗星星的军官招手示意大家停止步伐,两只手大力的挥舞着,高声喊到:
“锣鼓停!”做了一个篮球裁判暂停的动作,喧闹声立刻停止,带白帽子,扎武装带的马上笔直站好,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军人了。悦凯知道三颗星星的是上校。
“同志们,大家立正站好,排成五列,五列,听明白了吗?”
“哦!”
“怎么排啊?按身高吗?”
“帮帮忙,不要踩我的脚呀,包是我的啦。”浓浓的南方普通话。
来自浙江、上海、江苏三地的年轻人已经乱成一团了,他们对如何排成五列还在继续讨论,吴腔侬语,有些包在被子里的红鸡蛋都掉了一地,什么风俗啊。洪悦凯鄙夷的看了他们一下,他的背包还是象红砖那么严实,棉帽上的绳结没有松开,不象他们象猪耳朵一样耷拉着,他的衣服是合体的,他感觉自己在这群人中是唯一一个最象兵的人。
"新同志们注意了!大家不要说话!"一名接兵连长招呼着大家。上校用标准的步伐走到队前说:"现在开始点名,并把你们分配到各学员队,点到名的要答‘到!‘然后提着自己的物品去那边跟自己的班长上车去训练团,动作要快!"
上校指了指球场边上肃立的几名军人,清一色的白帽子,扎武装带。然后说道:"明白吗?"
"明白了!"队列中响起几声参差不齐的回答。
大部分新兵对这名上校具体是多大的官还搞不清楚,所以对他并不感冒,仍然交头接耳地低声聊着天,队伍上空仿佛飞来了大群嗡嗡叫的苍蝇!
"不准说话!"上校突然提高了嗓门。这声暴喝立刻把"嗡嗡叫的苍蝇"驱散了。新兵们瞠目结舌地看着一脸怒气的上校,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曾经慈眉善目,像个老妈妈似的把他们带上火车的接兵连长。他们这时发现,在这个陌生环境里唯一认识可以信赖的人也皱起了眉头,所有的新兵不由自主地闭紧嘴。
上校对于这个年度的新兵所表现出来的活泼有些不满,记得他自己刚来部队的时候,一步也不离地跟在接兵干部的身后,循规蹈矩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站有站样了,初步有了一个兵的样子。现在的兵可倒是好,下了车就吵吵嚷嚷,要不是有接兵连长拦着估计早就有人要开始参观青岛了。
"再回答一次我的问话!"上校威严地向前迈了一步站得笔直,冰冷的目光如同强光灯,一一在虽不说话但仍东张西望的新兵们脸上扫过,等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这才深吸一口气喝道:"明白吗?"
"明白了!"
新兵回答显然是参差不齐的,但声音大了许多。其中还有个别捣蛋的新兵,“阿拉晓的啦...戆豆啊...”居然还用起了方言。有的故意脱长声音以示对上校的不满。悦凯是在几乎所有人都闭上嘴的时候,才使劲儿的喊起来并且一直拖着长音,直到看见接兵连长的目光逼视过来,这才意犹未尽的闭上嘴,故意把眼神往横幅上看,拉了拉肩膀上的背包绳。他现在就是感觉冷,还有点饿。
足足过了五分钟,喧闹的广场上总算是安静下来。来自三个省市的200多名新兵终于站成了“水蛇阵”。
“洪悦凯!”
“到!”
“来,把东西拿好,上车!”一个瘦弱的,个子不高,眉清目秀的,肩膀上有一粗一细的家伙把他推上了大吧,同车还有两个一个市的老乡,一个县来的徐远没有和他一起上车。
人坐满后,车子立刻离开火车站。夜幕下的青岛灯火阑珊,年轻人都很兴奋,向窗外张望,夜已深了,也冷,路上没有什么行人。